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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韩邵齐成亲的那一天,她一个人在市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着。

  冷香萦在市集买了一把长剑佩在腰上,一手时时紧握着剑柄,仿佛是种什么依靠似的。

  她的拨云剑和杜弃仇的划月刀都是能够切金断玉的稀世宝剑和宝刀。只是在风坡口的那一场祝融之灾里,她遗失了拨云剑,娟娟曾回到客栈里寻找,却怎么都找不到宝剑的踪迹。她必须再买一把傍身。

  她神情恍惚地在街上晃荡,走到一家酒店,抬头一看,店名就叫“凤阳楼”,她冷笑一声。凤阳是她的伤心地,她来到了伤心地的伤心楼,定要喝个不醉不归。

  找了个干净的桌子,揣下腰上刚买来的配剑,重重地——放,冷香萦大声呼喝:“小二!店家!给我打酒来——”

  酒楼所有的客人看戏似的看着这骄蛮貌美的少女,大喇喇地坐在大庭广众间吆喝,桌上还明晃晃地摆着一把长剑,猜不出这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到底有什么能耐?

  “姑娘,您要喝什么酒啁?”小二甩着白布巾在肩上,轻佻地看着冷香萦。

  “姑娘我要喝女儿红,陈年的女儿红!还有,好酒就得配得起好菜,给我上个‘四海升平’、‘五星联珠’!”

  “姑娘,您说的这是菜名吗?”

  “不是菜名,难不成是戏名?四海升平,就是鱼虾蚌蟹;五星联珠就是用五种名贵的草菇加上带子、虾球——”

  “姑娘,咱们不过是小酒店,好菜好酒是有,倒没有您说的这些。”

  “哼!我看也不像会有!好菜好酒?我倒要看看你们这家小店,能端出什么好菜好酒。”

  “姑娘,那就要看您到底有多少银子可以吃得起!”小二轻蔑地说着。

  倏地,冷香萦从怀里揣出了一个亮闪闪的大元宝,她水袖一摆,“咻”的一声,半个元宝就钉在店小二身后站着的大柱子上,只差半寸就连小二的头也钉上了。

  “姑——娘——”小二顿时颤抖得说不出口。

  “那元宝你拿得出来,就赏给你。去!传酒菜去!”冷香萦小试了一下身手,全场的酒客们噤若寒蝉,半声都不敢吭。

  冷香萦自斟自酌地喝到了日落西山,满桌的菜动也没有动,她毫无胃口地看着,想着——今天晚上就是韩邵齐和饶惜致的洞房花烛夜了,从今而后,他们夫妻就要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而她依旧是孤零零的一人……想着想着,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

  “不!我说过,我要杀了她,杀光任何阻挡我和韩邵齐在一起的人,杀——全杀光——”她醉言醉语地倏然起身,丢下了另一个大元宝在桌上,径自走出酒楼。

  跌跌撞撞地回到了饶家,只见大门口点着两个大红灯笼,在风中摇荡着;连她的影子也摇来晃去的,她心里还狐疑着哪个是影子,哪个是她自己?

  冷香萦纵身一跃,轻烟似的来到了新人的喜房。她立在窗外,看见黯淡的月色照着窗棂,屋内的红烛光从窗棂上细碎的小洞中透出来,像是点点晶亮的星光。

  这样的良夜她再也无心欣赏。

  她咻地一把抽出腰上的长剑,正要走向前,还没有动手,就让人无声无息地点了穴道,颓然倒下。

  杜弃仇从来没有离开过冷香萦,他一路跟踪她来到市集的酒楼,看着她喝得酩酊大醉、跟着她跃上饶家的屋顶,一直到她抽出长剑后,他警觉不能再让她胡闹下去了。

  他点了冷香萦的昏穴,将她背到借住的民舍,沿路她还吐了他满身。回到房里,他将满身酒气的冷香萦丢在床榻上,脱了她污秽的外衣,自己也换上一套干净的夜服后,也打了好几壶酒,自斟自酌起来。

  冷香萦迷迷蒙蒙地悠然转醒,她的神志还未全清醒,只看到二个宽阔的背影背对着她坐着,那个人一手端着酒壶,一手拿着酒杯一饮而尽。

  她坐起身,头痛欲裂地按着太阳穴,努力想认出眼前的人。

  “你醒了,还想喝吗?我陪你!”

  这熟悉的声音回荡在昏黄的屋内,冷香萦看着桌上明灭的烛光,又想到了洞房花烛夜的红烛火,她不也一样在灯前?只是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

  “杜弃仇——是你?你不是走了?”冷香萦一脸狐疑。

  “我是想走,只是我想看看两个为情所苦的傻瓜,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是你!是你把我点昏的,你——”冷香萦站起身走到他眼前,却看到杜弃仇满眼血丝地喝着浓烈的花雕,平日的意气风发全都消失无踪,此时看来只有颓丧含恨。

  “你为什么要阻止我?你为什么要管我?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是不是?”冷香萦将心中的怒气全发泄在杜弃仇的身上。

  “是我!阻止你和韩邵齐的人就是我,你这个白痴、笨蛋、全天下最傻的女人,你最好把我杀了,否则别想滥杀无辜的饶惜致!”杜弃仇骂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她揉碎在手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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