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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小泥巴是似懂非懂,反正她不懂,小姐懂就成。像她就不懂家里养那么多小兔子干嘛?又不准捉来吃,这倒还在其次,她宁愿一辈子不吃兔肉,也不愿再瞧见小兔子一眼。

  原因很简单,银兔儿最近给下人们制了新衣,新衣上头都绣个正在吃萝卜的小兔子,这——不是让人见笑吗?不论是长工、苑内丫头,还是那展管事,都逃不了这劫。瞧,她小泥巴胸前不正有只小兔子吗?

  丢不丢脸?够丢脸的了。害她都不敢出府一步,免得遭人耻笑,偏偏天香苑上下没人忍心违背银兔儿的“好意”,只得默默忍受下来,脸上还得挂着欢榆的笑容。

  有此主子,不知是幸或不幸?

  小泥巴瞧了瞧那画像中人,脱口道:“这人长得可没姑爷好看,一脸瞧去就像贼厮。”

  银兔儿笑嘻嘻地吹干纸上的墨迹,道:“带这纸干了后,你去请画工多画几幅,再张贴在大街小巷。我说嘛,最好在客栈、官府附近多贴几张,捕快个个都身有武艺,但薪饷极少,他们若想要闲钱花用,定会试土一试;客栈人多口杂,有助于咱们宣传,说不定让哪个不识字却有武艺的侠客听见,也来蹚一淌浑水,小泥巴,你说这法子好不好?”一想到那曾炸伤她的无极大叔的中年汉子可能会有的下场,就忍不住掩嘴偷笑起来。

  她老早想报复那偷金钥匙的汉子了,虽展无极不在乎金钥匙被抢,但她可在乎,在乎那中年汉子竟伤了她的无极大叔,她当然要好好的报复一番,所以她才半是撒娇半是耍赖地要展无极亲笔画下当日抢金钥匙之人。

  记得当时,展无极还怀疑地问她:“你要他的画像有何用处?”

  她笑眯眯地回答他:“我要将它贴在墙上,用钉子钉他的脸、他的鼻、他的嘴,还有他的心,这样才能消我心头之怨嘛!”

  她当然不能把计划全盘托出。须知,从他那日午后脸色铁青回家后,就看管她甚严,还派着展管事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好像怕她逃跑似的。她又不是在坐牢,跑什么呢?难不成是怕她会出事?那晚他尽说些古里古怪的话,好似她有莫大的劫难——

  “劫难啊,劫难,你若真要来,可别来找我。我银兔儿虽顽皮,但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最好你去找那伤无极大叔之人,好好的让他劫难一下,这才公平呢!”她自言自语道。

  她又瞧了小泥巴一眼,突然问她:“小泥巴,你在白子园里除了服侍我之外,可会煮饭?”

  “那个丫头不会煮饭?若是不会煮饭,也不配做丫头了。”

  银兔儿偏着小脸,想了想,再道:“为人妻,应当做些什么呢?”

  小泥巴立即心怀警惕,生怕这小姐又冒出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

  “偶尔我也要尽点妻子本分嘛,是不?我瞧,我就炖个鸡汤给无极大叔尝尝,小泥巴,你可要帮我哦!”最好还能讨他欢心。平日他待她好得不能再好,这会儿她也该回馈一下。她不是瞧不出这几日除了出门谈生意外,他总守着她,好似怕她会突然消失一样。他能一直陪着她是她的心愿,可他也不必绷着脸啊,连她说句笑话逗他,他也只能挤出一个心不在焉的笑容,那多没意思。

  所以,炖个鸡汤应该还难不倒她——咦,小泥巴的脸色何时也跟无极大叔的一样难看?

  “小姐——”

  “你有话就说,瞧你那样子活像刚吞了鸡蛋似的。”想了想,她再补上一句:“若是嫌我不会煮饭,那你就不用说了。凡事总有第一次,我就不信我的煮饭功夫会差到那里。瞧,我头一次刺绣,绣了个免儿帕子给无极大叔,他还赞声好呢!”

  一谈起展无极,小泥巴是欲言又止,尤其面对银兔儿坦率的神色,一咬牙,道:“小姐,这事是我偷听来的,我本不该说,可是——可是总觉得憋在心里,对不起小姐。”

  “偷听来的?好玩吗?若是好玩的事,可别忘了我一份。”

  “不——小姐,你也知道的嘛,男人谈生意偶尔是在那烟花之地谈妥的。这本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我听说姑爷和有容少爷隔几日要到那醉香花舫同人家谈生意,偏偏花舫主人是京城出了名的花魁——”言下之意,就是怕姑爷迷恋上花魁。

  虽说,银兔儿天生就是美人胚子,任谁瞧了都会移不开目光,可人家是花魁耶,不论打扮、谈吐,甚至狐媚的手段,又岂是银兔儿能比得上的?且银兔儿年方十七,就算再绝美脱俗,仍是少了一股成熟的韵味,这是急不来的。

  所以,小泥巴才为主子着急,生怕姑爷就此变了心。

  银兔儿睁圆了眼,奇道:“小泥巴,你偷听的技巧真是不赖,竟也能让你偷听这么多。”

  那小泥巴羞红了脸,气得跺脚,道:“小姐,我可是和你在谈正事呢?”

  “我是在听嘛!无极大叔谈生意是正常的,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不过,你告诉我,什么是烟花之地?醉香花舫是牢里吗?怎么瞧你的模样,像是不屑那什么花舫的?”她一知半解地好奇问道。小泥巴这才恍然,暗骂自个儿笨。银兔儿自小生在白子园里,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无人同她说起外头的世界,她当然不知什么是烟花之地,自然也是气不起来嘛!

  “小泥巴,你快说啊!”银兔儿眼一流转,喜道:“难不成那什么花舫好玩吗?在卖什么的?是不是像客栈一样?你快说啦!”

  这要她怎么说呢?一个小女子如何能启口?但,银兔儿素来待她极好,此时若不说,只怕她会后悔一生一世。

  小泥巴只得鼓起勇气,开始说起那烟花之地、醉香花舫,还有那美艳绝伦的花月痕。她也是从其他下人嘴里听来的,一传十、十传百,其中再加油添醋一番,到了小泥巴的嘴里,所谓的醉香花舫就是男士进去,就非得让花月痕给迷住,无一例外,所以那花月痕除了妖娇的容貌外,定有什么妖术——这是小泥巴的说词。

  她可是说得口沫横飞,从早上说,一直说,说到晌午用完膳还在说,说到展无极回家后,才勉强收住口,她还一直朝银兔儿扭动眼睛,好似要她缠住展无极,千万别让他到那花舫去。

  至于那展无极才觉得奇怪哩!怎么他一回府,就见银兔儿坐在那儿沉思,一双美目还贼兮兮的溜转,像是又要开始玩什么花招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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