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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师姐,我没脸见人了……呜呜……”

  赵舍都能想像那可怜的小脸埋在衣服堆里痛哭的样子,他一对上赵灵娃的美目,也只能干笑,甚至后悔自己干嘛一定要躲在佛像后面的人出来呢?为什么躲在后面的人,不是赵灵娃这种美丽的道姑?那才能一饱眼福,也许还能有艳遇呢。

  姬怜怜退回来,仍是背着林明远,迅速穿上青色衣袍。

  接着,她转过身与他面对面,这对发现林明远一直在瞪着她。

  她从他手里抽回木簪,又将头发扎得妥妥当当,恢复成一本正经的小道姑模样。

  林明远还在瞪着她,她得意扬扬,嘴巴做了一个口形:不要说出去不就没人知道了吗?

  林明远动了动嘴。

  姬怜怜以为他要说话,脸色大惊,连忙捂住他的嘴巴。

  他的嘴冰冰凉凉的……说不出半句话来。

  不说出去就没人知道,就会不存在吗……但他知道,那个叫赵舍的狗奴才也知道,庙里所有的道姑都知道,除非,这些人都死了,记忆入土,否则,她哪还有清白可言。清白,对女子来说不是很重要吗?

  姬怜怜,就是个傻瓜吧?

  从她会救已经失去价值的他看来,她不是一个傻瓜又能怎么解释?

  还是说,她对他……

  满山青草湿热的味道,是他这几天唯一闻到的强烈气味;什么少女天生的芳香根本没有,全是彼此的汗臭。

  “喂……傻蛋。”

  回应他的,是细碎的呼吸以及微热的体温。

  “喂……姬怜怜!”

  “林明远,做啥?”

  “……你聋了么?叫你这么多次!”

  “你真当我傻了啊,回了你我不就真成傻蛋?”

  “原来你还真不傻……你说说话吧,挺无聊的。”

  “没什么好说的啊,你想听什么?”姬怜怜力气消耗过头,脑子早绞不出什么水来了。

  这几日,林明远还是让她背着。他换上了青门的青袍,头发被挽成一个髻,一路上若遇上人,便把脸微微藏起,他人只当青门里有道姑伤了腿,不会多想什么。

  林明远只能安慰自己,青门的袍子男女皆宜,他穿上去也不过像个道人,不是女人。

  这一支道姑队自破庙出发,与赵舍所说的路线完全不同,专挑荒山野岭走,他本以为她们是避开人多,以防有人认出他来,但他心情很微妙地察觉,或许她们选择人少的地方走原因很单纯,就如同姬怜怜这一路上死命背他,却从来没有打过雇牛车的心思,也如同餐餐都是咯牙的大饼……一样单纯的原因。

  他的指腹下意识地摸到她颈下跳动点,随口问道:“青门很穷?”

  “管帐本的不是我,我哪清楚啊……”她喘吁吁的。

  “你是笨蛋吗?连这都摸不熟,以后怎么当掌门?”

  “我哪可能当掌门……”

  “你姓姬,青门本就是姬家的,你没有野心,就等着等死吧……”林明远一顿,忽然说道:“我想出恭了。”他的手指,由她微温的颈子松开。

  姬怜怜嗯了一声。又走了几步,才在树后放下他。

  “我也要去脱裤子……”

  林明远皱起眉头。

  “去就去,这种事姑娘家私下去做就好,跟个男人说些什么?文雅点。”

  姬怜怜没放在心上,只是随便应上一声,就往另一头走去。

  咚的一下,林明远连忙回头,看见她跌在草丛里,他嘴巴对张开要说话,就见她爬了起来,消失在另一头。

  这已经是几日来姬怜怜体力比较好的状况了,刚开始真是三跪一叩,后来习惯他的重量了,才勉强不再拜天,这让林明远理解到青门的没落已经是必然,女子先天上就不如男子,在以武为尊的世界里,青门注定被远远抛在后头。

  林明远目光一扫,尽是青山绿水,白话点,就是荒山野岭,半年前他还身处在繁华京师、琼台玉阁间,转眼落魄至此……说甘于此命,那是假的。但现在,他连一搏的能力都没有。他垂目盯着自己的软绵双腿,用力一击,随即闷哼一声。

  他半垂着眼,阴狠地抓了一把杂草。

  没过一会儿,姬怜怜转了回来,林明远注意到她双颊比上午更红了些。他动了动嘴,最后还是选择沉默。

  她往他的前头瞄上一眼,抽过他手里的一根草,对着嘴吹出音来。

  林明远一脸莫名。

  “姬怜怜,你在做什么?”

  “林明远,你解不出来,我帮帮你啊。”

  “……”

  “到底有没有感觉啊?咱们还要赶路呢。”

  “……走了。”

  姬怜怜也干脆,丢了草,说道:“好吧,等有感觉了再叫我吧。我随时助阵。你也真是的,做人婆婆妈妈的,连你的尿也婆婆妈妈的,看我多痛快……”

  林明远相信此刻自己印堂上定有着浓厚的黑气,才会招来这婆娘,甚至,他有着片刻的异想——斯文的韩冬都比她好太多了。他宁愿面对千万个韩冬,也不想看见这一个粗鄙的姬怜怜。

  他声音粗哑地说:“你再不走,天就要黑了。”好男不与女斗。无知女人,他不当回事的。

  她表示同意。

  “是啊!咱们赶点路,追上赵师姐,晩上也可以早点休息。”她拉他上背,这一次她略略往下扑去,林明远以为两人就要跌在地上了,她却立刻挺起来。

  “林明远,你说的对,这路上实在太无聊,咱们来聊聊吧。”她振作着,边迈步边道:“就说说小时候吧,其实我对小时候有些记记不是那么清楚……”

  “可以想见。愈是聪明的人对幼年的记忆愈是清楚。”

  姬怜怜当作不知道他言下讥讽。本来她就只是想分分神,但听他一说,兴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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