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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一道血泉自她鼻间滑落,她用力抹去,眼睛还是盯着他,嘴角含着傻气的笑。

  紧闭的嘴角无法挡住涌上的热流。她又开始用力抹着嘴角流出的红色鲜血。

  好象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她听不见,好象有人在抓着她的肩,她也没有感觉,她直勾勾地望入她一辈子的显儿眼里。

  他脸色遽变,她想要告诉他,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会像平常服药后入睡那样,世界黑漆漆的,眼一闭,什么感觉也没有了,所以,不要太难过了。

  §第八章

  十三年前

  凄厉痛绝的叫声几乎响遍整座庄院。

  “好痛,好痛,我的背好痛啊——”

  门外的大小弟子不由得一脸痛缩,感同身受。虽然他们还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但那叫声十分耳热,正是公孙家那个体弱多病的小姐。

  一刻钟前,三公子匆匆抱着衣衫凌乱的公孙要白进屋,随即春香公子傅临春以及庄内几位长者跟着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接着,不时传出公孙要白痛不欲生的哭喊。

  明明是春香公子的生辰,但此刻似乎快变成她的死忌。在场的弟子不约而同看着地上那道一路拖拉入屋的血迹。

  屋内,傅临春坐在床缘,压着她的身子,制止她每一次痛醒的哭叫。

  “不痛不痛,要白,你挨了一掌,不碍事的。二叔已封住你的穴道,现在你不会有痛觉,一定是方才你太痛了,所以感觉还残留着。大夫马上来,你再忍忍。”

  她泪流满面,侧趴在床上,黑发散乱落在枕上。

  “显儿,我真的好痛……”她嘶哑地说,望着紧紧握住她手的男孩。

  男孩的眼瞳深黑,透着一抹怒恨,喉口不停地滚动着,像是十分紧张愤怒。这是她侄子,一个她看不到长大的侄子,所以她老喜欢跟他闹、跟他撒娇,她不想长大,不想再过生日,可是她没有想到——

  “我好痛……”她委屈地对着他哭诉:“好痛好痛……”

  “我知道。”他沙哑道:“你细皮嫩肉,吃不了疼,再过一会儿,闭上眼,再一会儿就好,你就不痛了。”

  不是不是,她真的很痛!她的背部火辣辣的,痛得连她五脏六腑都狠狠地拧起来,傅哥哥说她是痛感幻觉,不,明明不是的!她真的好痛——

  一股遽痛再度袭来,让她浑身犹如火烧,又如被啃食般,她本想闭嘴忍痛,哪知嘴巴不受束缚,尖叫出口的刹那,丹田处一股热气直涌而出,滚热的红血自她嘴里狂喷出来。

  男孩脸色大变,还来不及说话,一人匆匆推门而入,叫道:“不得了了!公子,我们刚将画师的尸身抬进厅里,发现他的手臂开始腐烂。”那名弟子指着右手肘下方,道:“约莫在这地方,有块像老鹰胎记腐烂了。”

  傅临春闻言,立时脸白如纸,不理会在场都是男子,喝道:“公孙,压住她!”

  男孩用尽力气,抱住她瘦弱的身子,却不料看见傅临春一把扯下她的破衣,露出她雪白的背部。

  屋里全是男人,就算都是叔伯辈的年龄,这也未免太过份了……男孩不及斥骂,就瞧见众人脸色一凛。

  他顺着视线往下移,落在她背下那朵鲜红的老鹰上。

  男孩无声无息地走进她的闺房里。

  不出他意料的,她正虚弱地躺在床上,像个快坏掉的娃娃。仿佛察觉有人到来,她无力地掀了掀眼皮,一看是他,开心地笑道:“显儿,你来看我啦!”

  “嗯。”

  她拍拍床缘。“你坐,我好寂寞呢。”

  他依言坐在床绿,摸摸她的额面。她面白如雪,美丽的笑容随时会碎掉,她没有察觉,一径地笑道:“傅哥哥说,过两天大哥跟大嫂就到庄了,到时咱们就能见到他们,我已经好久好久没瞧见他们了。”

  “嗯。”

  她扮个鬼脸,有点不高兴了。

  “你话这么少,我有说跟没说一样。你不说话就走好了。”

  “你要我说什么?”

  “说……”她想了想,看见窗子外暗黑的颜色。“天黑了啊……”

  “天黑了。”

  她嘴角翘翘,拍拍自己身边的空位。“显儿,今天晚上陪姑姑睡,好不好?”

  “男女授受不亲。”他道。

  她抿着嘴看着他。

  一直看一直看。

  “男女授受不亲。”他坚持道。

  再看再看再看。

  “……”他沉默地上床,瞧见她眉开眼笑,同时也注意到她体力不支,整个身子已经无力自床上爬起了。

  她笑眯眯地凑上来,抱住他的腰。“显儿,你真暖和。”

  “……”他轻轻抚上她冰凉的脸颊。

  “啊,真的好温暖?”她像猫咪一样闭上眼,娇娇地说:“如果你再大一点就好了,嘿嘿,再大一点,抱起来就过瘾了。”

  “你在少女思春了。”他冷声道。

  她立即张眼瞪着他。“谁在少女思春?我要思春,也不会思你,思傅哥哥还来得有乐趣点。”

  “他有什么好?”

  “好啊,傅哥哥比我高、比我大、比我壮、比我……一般女孩都会喜欢他吧。”她非常认真地说道。

  他沉默一阵,代她补了一句:“如果他在场,他还能为你挡……放手!”黑眸喷出火来。

  她用力地捏着他的双颊,叫道:“你还说你还说,我最讨厌你说这种话了!”

  “公孙要白,放手!”

  她又捏了一阵,最后不是因为他的怒气而放手;实在是没力气了。她有点喘、有点晕了,但还是瞪着他说:“三叔叔说,那个画师本来要掳的是我,从头到尾根本不干你的事,你只是不巧找到我,他想先除掉你,我一时傻帮你挡了,就这样而已,你内疚什么……别让我再说一次了,我一说就想起那时候,我……很怕的……”她余悸犹存,小脸埋进他的怀里,小小的身子开始发抖了。

  男孩立即抱住她,又恼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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