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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两年?”那不才十五岁多左右便开始了?聂沕阳正色询问:“你的师傅是谁?我倒想拜见他。”

  “是义父教我的。”她看了五哥一眼,乖顺的回答。五哥的神色似乎漫不经心,他的黑眸在注视她的草图,他的唇——习惯性的讥诮撇起。

  她连忙收敛了心神,压下浮躁的心。现下瞧见五哥的嘴唇,就会想起昨日难堪的一幕。

  亲她,真有必要亲她吗?即使为了护她,也不必传出他有断袖之癖啊,更何况是贴着她的唇。

  只是贴着她的唇而已。

  随玉的脸微微燥热起来。五哥没有更进一步的侵犯,只是将他薄薄温热的嘴唇贴上她的,但那已足够让她吓死了。他一向高高的、远在天边的,他比义父还要教她信服,或许以往他曾堂而皇之的看着她沐浴或者躺在她的床上,但那都只是点到为止,唯有这回——

  “你义父教你?”聂沕阳沉吟了会。樊老的造船技术只能算普通,普通到随便抓一个船工来,技巧都跟樊老一般。

  五弟教养她的方式很简单,也是最难的。让她杂学,什么都学,女儿家会的事她无一不会,功夫也教,知识也教,天文跟航海更别谈,每回从书肆转运过来的书籍包括卜术、医学、古籍,她都得读进腹中,这是泱雍教养她的方式。什么都略懂一二的下场是没有一项特别精研,但足够比下许多拥有长才的男子了。而她毕竟年轻,未来能到达何种地步很难说,这是五弟给她的空间,但——

  从来不知她设计船只的能力已远胜她其它的技艺,甚至超越了大哥招揽的一流火药人材。

  是为什么呢?岛上并没有任何卓越的人材供她学习,却拥有这等的才能——

  “做这些,是你的兴趣?”聂沕阳试探地问。

  “是啊。”她笑弯了眼。“我喜欢四哥送来有关海上的书。”

  “果真是兴趣,那么就是遗传了。”他喃喃地说,声量不大,只能让身畔的聂泱雍听见。

  聂泱雍倒没说什么,他的表情掩去了一切可能的倩测。他将话题带了开:

  “你要做就去做,随你的意思,要调度多少人,尽管去,出海时通知我一声。”

  “好。”她收起了册子,迟疑了会。“我——我先退下了,五哥。”

  “这么快就要走?那我同你一块去玩好了。”才说完,十二就遭了聂泱雍一眼,他立刻缩了缩肩,将脸垂下。五哥的脸并不可怕,那一眼也不隐含怒火,但就是忍不住被吓到了。

  “别走,留下,你四哥要提的正与你的徽州之行有关。”他的语气有些讽刺:

  “也许,稍后你可以抽个空,将你这一趟行程说得明明白白、一字不漏。”

  随玉欲起的身子又坐下,忙垂下眼:

  “是。”神态有些像元巧,终究是年轻孩子。

  聂沕阳笑道:

  “你不必怕,我也瞧过你这一趟行程的纪录,详详细细的,你做事倒是挺规矩的,这点不错。”

  她抬脸,露齿而笑。“谢四哥。”她的脸又微微发红,是受到赞美之故。

  聂泱雍眯起了眼,将一切望进眼底,并不吭声。

  “其实呢,我跟元巧送书来,一来是游玩,二来是来传递消息的。最近内陆一带年轻少男少女失踪人数骤增,上了衙门却没个下文,原以为是官府不尽心力,后来才觉得不对劲。”

  “啊,十哥是提过。”随玉皱眉。“那时也提到沿海一带的年轻女子失踪,却不得下落。”

  “正是。原以为是单纯的绑架事件,后来才发现不妥。似乎有人将年轻人卖往海外。”

  “啊!”随玉与方再武吃了一惊。随玉瞧了聂泱雍一眼,五哥依旧是不动声色的,相形之下,身为他的手下就显得轻浮。

  他像发觉她的视线,将目光移向她。随玉急急调开,脸又微燥起来。

  “这像走私货物吗?”她问道:“就如同提供坐贾坊主、行商跟海商的关系?有人将年轻少女少男当货物卖给陆上行商,行商再将他们卖给海商?”她沉吟了下。“那么海商卖给谁呢?”

  “自然是海外诸国。”聂泱雍不悦说道,不是为了有人贩卖人口而不快,他恼怒的是厌烦这类的麻烦。

  听起来是有点冷血,她却习惯了这样的五哥。他占岛为王,并非是为沿海一带的居民做善事,而是他喜爱这样的生活,任意妄为,只要他想做的,他就去做,鲜少有他做不到的事情,而除非麻烦找上他,他是不轻易碰触外人的麻烦。换句话说,就是任由对方自生自灭。

  长久相处下来,能够隐约明白他的观念是强者生存,可是——她微微思索了下,可是从小到大,五哥却从未将这样的观念灌输给她。

  虽明为教她、养她,但她所学的每一项技能皆由专门的师傅教导,五哥也时常会过来同她说说话,有时她的念头孩子气重,他也任由她胡思乱想,若真要说从他的嘴里得到了什么观念,也只有自己的祸自己收拾,除此外,他是什么也没灌输给她。

  至今,她才忽然发觉了这小小的异点。为什么呢?

  “不要分散心神。”聂泱雍连瞧也不瞧她的说道:“你爱胡思乱想也得看地方。”

  “是。”随玉立刻回过神,规规矩矩的坐正。

  聂沕阳挑起了眉。“瞧我看到了什么?差点以为你们俩是父女呢,泱雍说什么,随玉你就听什么,这样可不好,将来会被五弟给吃得死死的。”

  “我——我可没将五哥当爹看待。”她胀红脸。爹该像是义父那样的,而不是她对五哥的感情。

  “哦?不是当爹看?那是当什么看待?”他感兴趣地问。

  “是——”没深思过这个问题。“五哥就是五哥,我当他是五哥看待。”

  “呃——”聂沕阳眯眯眼,忽而深深笑了起来。“好答案,五哥就是五哥,一辈子都是五哥,是吗?”

  她迟疑的点了头,四哥的口吻好生奇怪,像隐藏了什么秘密似的。她又瞧了眼五哥,眼光却不由自主移到他的唇。他的唇有型而阴柔,从他的唇瓣里吐出的话,对她来说就是圣旨。

  她连忙垂下了眼,唇的地方发烫,如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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