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于晴 > 戏潮女 | 上页 下页


  “呃——”聂决雍的黑眼冷淡地扫过他儿子一眼,眼神中读不出任何情绪来。他弹了弹手指,说道:“好,就听你的,一炷香为限,若他能抢走随玉手中的兵器,那么他就能取代樊随玉。”

  以三匹马的距离画成了圆形场子,场中有人在激斗,兵器相交时,磨擦出令人惊悸的火光。海商在场子外,交头接耳的谈论狐狸王的冷血、谈论这明显的胜负之分。

  “玉——玉公子他会落败啊。”稍后,查克也来到了北岛,瞪圆了蓝色的眼珠望向场内。在获知她得跟一个身高八呎以上的汉人比武,就硬是挤了一个好地点,看着她与那人交手了几招,就知胜负了。天啊,连他这个不懂汉人武术的外国人,都能看出她的力道远不及那八呎男子。

  “狐狸王,请让他们住手吧。”他鼓起勇气,转而向聂泱雍求救。

  “莫急莫慌,查克,胜负未到最后关头,是不能下定论的。”沙神父微笑道,似乎很高兴他为随玉出头。

  “是——是吗?但是——但是为何要让玉公子跟人打斗?狐狸王的一句话,谁敢不从?谁敢挑衅狐狸王的权威?”他无法理解,也为随玉跟随这样的主子感到不值。

  “你以为我会让一个没用的人跟着我?”聂泱雍扬起了眉,目光仍是停留在场中打得难解难分的身影。“自己的事得由自己来解决,没人能帮她。”他的眼角瞥向查克,冷言道:

  “你也是。她让你留下,你就是她的责任了,她得为你负责,不管你做了什么,她都得为你所做的付出代价。”他的语气傲慢而冰冷,轻柔的字句打向查克。

  “我——我不会背叛玉姑娘的!”查克双拳紧握,激动地说道。

  聂泱雍像压根儿没听见他的话,脸色稍稍变了下,便懒洋洋而略嫌厌烦地说道:“神父,麻烦你,不管待会儿谁胜场了,让他过来见我吧。”

  沙神父点头,目不转睛地瞧着场子。随玉的根基稍弱,虽然动作灵巧,但快不过对方的刀,短短半炷香里,她的脸便已冒汗,气在喘,几次惊险闪过,随刀而来的劲风便已打得她暗暗叫苦连天。

  查克瞪着狐狸王离去后,迟疑的回过头瞧着场中的打斗,他惊叫了一声,瞧见她的心神似乎恍惚了下,让对方有机可趁,削落了她一截乌丝。

  “别叫别叫,事情还未结束。”沙神父冷静地说,旅行者罗杰则埋首记录。

  “结束?只怕结束时玉姑——玉公子连命都没了!明明可以避开这场打斗的,那个残忍的狐狸王——啊!小心!”查克激动得差点奔进场子中。连他都可以发觉她的心不在焉了。

  随玉的铁棍被挑落,胸口被踼中一脚,翻滚在地。原本她只要多翻个两圈,便可顺势再拾起她的铁棍,偏在对方冲上来的同时,她舍弃铁棍而往场外飞跃。

  她的功夫不挺好,但轻功却远胜方再武。她足不点地的跃过层层人墙,急叫嚷道:“五哥!”

  聂泱雍正欲跨马而去,她翻身拉下他,同时抽出身旁马僮背的十字弓,左手一拉一放,箭疾射出去,短短动作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是番枪!”马僮叫道,听见爆炸声,连忙抽起靴中匕首护着狐狸王。

  一时之间,人人走避。在北岛的汉人皆是武装,纷纷持刀,分成两队,一队奔向树林,一队则留下绕着狐狸王成圈。

  “我也去!”

  “你留下。”

  “五哥!”随玉回过身,又惊又吓的瞪着他,好半晌才呀了声,上上下下看着他。“五哥,你受伤了吗?”

  “我若受了伤,也不必要你这护卫了。”聂泱雍冷淡地说道,握住她伸来的小手,借力起了身。

  “没受伤就好。”她闭了闭眼,松了口气。

  “但——但你受了伤啊!”查克惊声尖叫跑来,挡在圈外,他瞪着她泌出血的右臂。

  “只是擦伤而已,算不得事的。”随玉的心思盘算迅速,警觉性蔓延全身。已经有多久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在狐狸岛谋刺五哥了?若不是发觉林中有被光反射的迹象,也许此刻番枪打中的就是五哥了。

  “可是——可是——”查克欲言又止,注意到狐狸王的神态自若,一点也没有受到惊吓。可怕啊可怕,成名的英雄是死了多少人命拱出来的?难道狐狸王一点也不珍惜他身边这一流的船工吗?

  “是算不得事,”聂泱雍踏前了几步,拉起她的右臂轻扫一眼。“你的功夫还有待加强,回头得再做基本功课。”

  她胀红了脸。

  “五哥,现下可不是谈这话的时候。”存心给她难堪吗?他明知道她的功夫不好的原因起于幼时他教育她的手法。

  “狐狸王!”王大富的声音飘了过来。随玉感到腰间一紧,随即被揽到五哥的身前。她略略吃了一惊,抬起脸。

  五哥的身形高上她许多,仰起脸看到的是面具下的黑眼。他的黑眼是五官之中最迷人的,幼时有一阵子她揽镜自照,模仿他独特的眼神。

  人人都说,五哥的眼睛充满诡魅之光,是个天生适合当王的男子,然而这样的男子却通常残忍而多疑。

  她从来都不认为五哥是个好人,却也从未怕过他。她的命,是他给的,就算有一天他要收回,她也心甘情愿;但,现下他在对她笑,不是嘴在笑,而是眼在笑,笑得好——奸邪。

  她愕然的咽了咽口水,腰间的手臂并未收回,她的背紧紧的贴在五哥的胸前。从没看过五哥的眼在笑,他很少开怀大笑,就算笑,也是笑得极具邪气而无真心,她的头皮忽而再度发出警讯。

  “狐狸王,樊护卫的兵器落在我儿手上——”王大富在圈外大声叫嚷。

  “那又如何?”

  “咦?方才你不是说若能抢下兵器,护卫之职就交给我儿——”

  “你的儿子有必死的决心吗?”

  “那——”王大富迟疑了下。“那——那当然——”当上狐狸王的护卫是何等的光荣,但他却从未思及方才的情况。

  “你的儿子会以身挡枪吗?”

  王大富的眼微微调到随玉手臂流下的血。谁都知道如果方才动作慢一点,樊随玉的身子怕只会多出一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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