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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塞翁失马

  “万家是都没有人了吗?”十二岁的锦衣少年,浓眉大眼、嘴红齿白,相貌虽俊,但一脸臭臭、黑眸生怒,还没变声的嗓音充满不悦。

  此次随父南下,据说是来万家拜访设计银饰的人才,要他学着如何拉拢人心,但他根本对这种事没兴趣。

  满心发闷地走进庭院里,他看见一名穿着粗劣衣裤的小女童趴在泥地上画画,他皱眉斥道:“哪来的丑小孩在这里闲荡?”是北方跟南方差别太多,还是万家是特例,允许这些没规炬的奴仆不做事?

  “少爷。”身边的随从提醒:“那好像是……咱们一路听见的万家小弥勒……”

  他闻言,臭脸就像是腐烂一样生脓了,甩开随从,走到那小小身体的面前。

  “喂!小丑八怪!”

  “……小哥哥,你在叫我吗?”小孩抬起脸。

  “不叫你,难道在叫我自己?”

  果然是万家的小弥勒!圆圆的脸,明明没有笑,眼睛却像弦月一样弯弯,连嘴角也翘翘,标准的笑脸迎人,

  他撇了撇嘴角,冷声道:“听说万家的小弥勒很灵,谁一靠近你,就有福气沾身。世上哪来的天生福气?”在他观念里,没有什么天生才能,更何况是福祸喜灾?

  “小哥哥,我不叫丑八怪,你踩到我的纸了。”她的声量不大,细细暖暖的,声音虽有稚气,但语气沉稳像个小大人。

  他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泥地上铺了好多画纸,她就在上头画画……画什么东西?

  “小丑,你在干什么?画百鬼图吗?”他嗤笑。

  “我不叫小丑。我在画我家里的地形图。”她很认真地说。

  “地图?”他偏着头看了半天,勉强认出歪七扭八的墨画上,有许多房间跟院子……“你画万家的地形图做什么?”

  “我要画给我爹的爹的爹的爹的爹看的。”她扳着手指数道。

  他眨眨眼,少年俊秀的脸充满诧异跟惊奇,哈哈笑道:“小丑八怪,原来你是笨蛋,你的祖先早死光了,你是要画给鬼魂看?”

  “我不叫小丑八怪。”她坚持道。

  他哼笑一声,抢过她的毛笔,硬把她的衣服涂得乱七八糟。

  “这就是丑八怪!是丑八怪!”他心情大好,将鞋子脱下,把锦袜也一并扔在一旁,赤脚踩在她的画纸上,挑衅道:“小丑,我就站在这里,看你怎么连接你的地形图!你要画不出来,我就把你丢在池子里,让你当个小水鬼。”

  她低头看看自己污脏的衣裳,再盯着他半天,才忽然道:“我不叫小丑。”语毕,小小身体半趴在泥地上,继续画着家里的地形图。

  她的“目中无他”让他怒火上扬,本来要顺势踢向她那张黑脸,后来脚上一阵凉意,看见她竟然一笔画上他的脚。

  “你干什么你……”他瞪着他白皙光滑的脚上出现一株丑丑的小树。

  “这是院子里的树。”她头也没有抬,指着左边那株营养不良的小树,笔不停歇又在他的脚上画了一半的花园,另一半则落在他脚边的画纸上,接着再继续画着万家房子的摆设方位。

  “你在我脚上画东西?”

  “我家连起来了,在你的脚上。”她细声说道。

  “……”他定睛一看,自己的脚果然成了万家地形图的一部份……稚嫩的玉面充满怒气。他一向随心所欲,从来没有人敢变相违抗他的话,他一时控制不住,直接用绘着丑丑小树的赤脚,发泄地踢向她圆圆的丑脸……

  心狠脚辣地。

  得逞的笑意绽在唇畔,目送她飞出去的小身子。

  然后——

  他用力过度,脚底打滑……

  狠狠地跌了一跤。

  §第一章

  十年后——

  轰隆隆隆,巨响一声接一声,惊动了在深夜里酣睡的工人。

  “安静点!没事!嘘嘘嘘!都是大男人叫什么叫,别让姑娘嫌我们没胆!岁爷马上来,谁敢惹毛他就继续叫吧!”看似工头的青年在弥漫矿灰的现场安抚矿工。矿工里有男有女,他先安排女工回通铺睡觉后,沉着脸点燃火把,在被炸毁的地点搜寻线索。

  半炷香之后,骏马奔进采矿场,在矿工七嘴八舌的簇拥下,一名年轻的锦衣男子迅速下马,快步走向爆炸现场。

  男子的年纪约莫二十三、四岁,五官俊美带点野霸,身形修长斯文却不柔弱,肤色偏蜜铜色,穿着上等料子的衣物。他的脸色奇臭无比,虽然没有开口喝斥,但已经让旷工们自动封印三姑六婆的天性,纷纷退避三舍。

  “岁爷!”工头青年迎上前,神色不太自然:“刚才爆炸的地点就在前面。”

  岁爷——姓岁,君常是他的名字,常平县的人因为崇敬他,长年唤他岁爷,而逐渐淡忘他的本名。

  他接过火把,打量爆炸的矿处。半晌之后,他平板地开口:“有人用炸药?”

  “看起来,是的。岁爷,别再过去,小心还会有爆炸!”青年紧随在后,东张西望,就怕有人背后偷袭他尊贵的爷。

  岁君常连理都没理他,径自在采矿场来回巡察,直到心里有数了,才走回马旁。

  “岁爷,您心里有底了吗?”青年,也就是采矿场工头的年有图,小心翼翼观察主子的脸色。他不得不说,不管他观察几百欢,这张脸臭的程度永远很一致,也可以说是他的岁爷非常之高深莫测,非常人可以轻易揣摩他的心思。

  岁君堂斜睨他一眼,依旧用很令人乏味的声音说道:“我不记得最近准许你用炸药。”

  “冤枉!不是我啊,岁爷,这是意外,意外啊!”年有图心慌意乱地澄清。

  “意外?你认为是意外?”

  “不……不是,那不像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年有图吞吞吐吐。

  这个答覆早在他的预料之中,岁君常翻身上马,道:“有人蓄意以少量炸药炸毁我的矿场,他专挑非主要矿脉炸,有可能只是示警,但谁能确定呢?有图,你猜谁会小心翼翼干下这种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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