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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说咱们不敢动,你要他保命,我偏要他死在这里!”

  “不!”聂沧溟叫道:“你千万别杀她!她乃朝中大臣,你杀了她,你必逃不出法网!”

  好个激将法!她自认自己品行是糟了点,但还不致于非让他置于死地的地步,她究竟是哪儿碍着他的国家大计了?

  他要她死,很难。谭碔砆缓缓眨了两下眼皮,立刻泪水汪汪地泣道:“大哥,你就让他杀了我,好让你无后顾之忧地将他擒下!你不是早就希望拿他交差,对京城贵族有所交代吗?你也能升官发财,不如我死好了──”语毕,她伸手抓住剑锋,却往喉口上割。

  少年大惊,连忙握紧剑柄。

  她的眼泪如热流滚滚而下,苍白的脸更显柔弱,聂沧溟不忍心地撇开眼,正好瞧见轿夫守在他身后。

  若无旁人,他大可无视人质,与少年动手,最好还不小心错杀了她,省得将来麻烦。

  他非滥杀无辜之人,但她非死不可的念头愈来愈强烈。

  留下她,她将来必成他的累赘;若是累及他一人也就算了,然而他一生大志尽在朝中,他还有多少欲做之事未成,被她拖累,万民受苦!

  她的泪,是假的,他不是没有见过。再回头正视时,谭碔砆捉住他一闪而逝的残忍。

  “人常说,清官不是好官,好官非正直人所能当,一点也不假。”她自言自语道,放低声量说道:“小兄弟,你还不快掳我走,兵分二路,功夫好的带我走,另一个就随你逃吧。”

  “为什么咱们要逃──”

  “难道你看不出他与我有仇吗?正要趁此机会斩草除根,再将罪名赖给你们,他也正好向皇亲贵族邀功,从此乎步青云!”

  聂沧溟上前一步,笑得更诡谲。

  两名黑衣少年对望一眼,自知彼此功夫不如他,留在此地只会将命给赔了。忽然其中一人抱起谭碔砆跃上屋脊,另名少年则独自往东逃去。

  “莫要走!”聂沧溟叫道,不再迟疑,跟着上屋,却不见人影。“好俊的轻功!”

  那少年功夫平平,轻功倒是一流。

  她这一被掳,是──只有死了吧?

  他的心里从未生起过主动杀人之意,只是借着极佳的机会借刀杀人而已,他也不曾内疚过,因为在他心里,所杀之人皆属必须。

  他望着他们逃去的方向正是醉仙客栈附近──他脑中灵感乍现。

  “聂都督!”轿夫叫道。

  聂沧溟闭上眼,再低头回看轿夫时,已有悲痛。

  “快回去召来军兵,莫要惊扰无辜百姓,暂不要往上呈报,否则你我难辞其咎,我立刻追去,说不定尚有一线希望。”

  轿夫领命,消失在小巷中。

  夜渐深。也许,当天亮之时,他的双手又要沾上另一个人的血腥,再一次的借刀杀人。

  这种借刀杀人的方法,他一辈子也不会后悔;只是感叹,在兄弟之间,他看似风光,其实他最脏。

  “这条路,是我选的,怨不了谁。”

  §第三章

  夜正浓,一股腐败的气味随风远远飘散开来。

  是闻错了吧?这样的气味她只在一人身上闻到过,而不巧的是那人在几个时辰前毫无愧疚地想置她于死地。

  “你──生重病了吗?”黑衣少年压低声音说道。

  “我曾料过我的生死,怎么料也料不到自己会活活饿死。”她气弱游丝说道,胃痛难忍。

  “饿死最好!省得弄脏我的剑!”

  她微张开眸子,又闻到那股奇异的味道。明明肯定聂沧溟绝不会前来救她,为何一直闻到他身上味道?难道她饿到出现幻觉?

  她一向挨不得饿,一饿就无法思考,如今她脑子一片空白,如何使计逃出生天?好难啊。

  “我──不行了──”她倒向冰凉的石地上,粗砾的石块摩擦她的脸颊,四肢无力地趴在地上。“杀鸡焉用牛刀?反正我会饿死──你就快走吧──”

  黑衣少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秀丽的侧面。

  “你以为我会中计?我一走,你便大呼救命,封城门,让我逃不出去?”用力踢了踢她的腰,突然发现披风之下的身躯有些娇小。

  “我没见到你的脸,要如何认人?不如你将我绑在此地,等人发现我之后,你也逃之夭夭,不也皆大欢喜?”

  “你想得美!我要杀尽天下贵族,我要他们也尝尝我的苦!”他低声叫道,忽然扯下面纱。

  谭碔砆直觉将眼光掉开,不敢瞧过去。

  “我叫殷戒!他们死前,都会瞧见我的容貌,我会让他们死得明白!”他攫住她的下巴,暗惊她肌肤细致柔软,硬将她的脸扳过来。

  微稀的月光之下,谭碔砆的黑眸微微眯了起来,瞪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的容貌异常的俊美。先前光看他的丹凤眼就隐约知道他生得好看,但没想到他好看得──让人觉得恶心。

  眉目之间带着阴柔,乍看之下非男非女,肤色微黑,但无损他五官的精美──精美得极为刻意?明知这不是易容,是他天生的长相,但总给她一种错觉,他的容颜像是分别挑出最美的器官组合而成。

  如果她说,她想先去吐一下,不知行不行?

  “这都是你们搞的鬼!”他忿恨说道:“如果不是你们玩那种可笑把戏,为何有咱们的出生?”

  啊,她是饿极无法思考,但连上天都存心给她机会了,她不利用,就真枉叫──碔砆了。

  她的冷汗仍在流,眸子却呆滞地眨了两下,气处道:“小兄弟,我才十八──还不致于到生下你的年纪。”

  殷戒呆了呆,脱口:“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你在说,你是无辜的可怜人──我也是啊!难道你不觉得我其实长得也很──特别吗?”

  是有一点特别,明明是男孩子,长得清丽不谈,连身子的娇弱都与女子无异。殷戒怀疑地瞪着她。“你是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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