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于晴 > 天官赐福 | 上页 下页


  如果要问,谁最清楚禳福的过去,他敢说,他比禳福还要熟知她每一天所发生的事情,甚至于每一刻她有的反应,但他不要说出事实,永远都不要。

  禳福的过去,是痛苦的空白;他曾经有想过,如果时光能倒流,他要在她救了他之后,带着她逃离天水庄,跳过那足足十年可怕的岁月,但,时光没有为她而倒流,却用另一种方式给了她重新再来的机会。

  为什么要排斥老天送给她的幸运呢?

  所以——

  “是的,你在庄中人缘极好。”他开始详述她幸福美满的家庭。

  她傻眼地听着,一时半刻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老爹有些花心,娶了三名妻妾,妻妾间偶尔争风吃醋,但还算知分寸,弟弟有些骄纵,却很护她这个行动不便的姊姊,她不成亲,是家中认为世间没有一个男人是可以配得起她的。

  这,就是她的身世?

  他说得活灵活现,她听得——目瞪口呆。

  “我真这么幸福?”她喃喃道。

  “你是个天之骄女,小姐。”他柔声说道,注意到她神色充满古怪,以为她是无法想象,连忙道:“我知道待在这种地方是委屈你了,但我会尽力让你过好日子的。”

  她的嘴微张,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对她付出的心血,令她觉得惊讶又有点恐惧——不是恐惧他的目的究竟为何,而是害怕他对自己的付出。无由来的害怕,为什么?

  思绪正在混乱的当口,瞧见他的俊面微红,她眨了眨眼,确定不是自己看错,他忽地上前一步,走到床前,微弯身,她抬起脸以为他要再编什么故事,突然间,温热的唇轻轻滑过她的额面。

  她错愕,连眼都贬不出来了,脸色虽自然,心头已是骇然一阵。

  “小姐,这几天你委屈点待在屋内,等过两天我在外头做个椅子,你就能坐在那儿看风景了。”

  破运听她轻轻应了一声,不知她有没有真的听进他的话。她会发呆,是司空见惯的,只是多希望有一天,她的眼睛里会住进一个人。

  那个人,如果是自己,那该有多好?

  等他离去之后,禳福才迟钝地露出惊骇莫名的表情。

  “他——在做什么?”指间抚上那还在滚烫的额面,难以置信:“他——亲我?为什么?”努力回想过去是否有过同样的事情发生,却发现脑中一片空白。

  她根本想不起他曾经对自己做了什么?就算以往他偷亲自己数百次,她也不记得啊!

  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我喜欢你。

  他的话突地跳跃出来,停留在自己空白的脑袋里,死赖着不止月走。

  “说是喜欢,说是夫妻,是因为他为我留余地啊,不是吗?否则孤男寡女如何生存?所以,他假造谎言,编了一个又一个故事,让我以为自己的过去这么地幸福——他编故事的能力跟我一样拙劣又可笑——”想起之前在马车里的胡思乱想,就不由得好笑。

  现在,她只能仰赖破运而活了,离开庄园,她什么都不会;没有人养她,她只能等死。

  而破运,留下她,打算养她一生一世——一生一世!如今想来才心惊,他这么容易就说出口,势必是有心理准备了。

  “之前没有好好想过,现在——真要以夫妻名义生活一辈子吗?他就打算这样瞒我一辈子?养我一辈子?!”

  所以,他打算落实夫妻间该有的行为,才会有方才的举动?

  从现在开始?

  她的唇微启,神色依旧自然没有变,双眼状似发呆地不知望向何方,直到很久以后,才再度很迟缓地露出惊骇的反应。

  破运进屋,正好瞧见,讶问:“小姐,你受到什么惊吓了吗?”

  §第三章

  过去。

  每天每天,他总是在她未醒之前,将她的衣物摆在她床头上,趁着天水庄里的人还没有醒来时,匆匆上厨房弄早饭,然后守着她一整天,不让任何人走近她一步。

  就算被人耻笑他只会当女儿家的奴才,他也从不动摇过他的信念。

  保护他的小恩人,绝不让她义爹或者天水庄的其他女儿染指她,是现在的他活着的唯一目标。

  只是——这样的保护还是拉不回以前那个惹人心怜的小姑娘,而且——

  他叹了口气,将温热的水倒进浴桶,拉过屏风,向坐在床上终年发呆的禳福柔声说道:“小姐,该沐浴了。”

  连喊了几次,她才微微回过神,愣愣地望着他。

  “失礼了,小姐。”他抱起她如软糖的身子,小心翼翼地放进浴桶里。“小姐,入水了,你把衣服脱了吧。”语毕,拿出长布扎住自己的双眼,耳畔听见轻轻的脱衣声,直到接过湿答答的衣服,他才退到屏风之后等着。

  等待的时间或长或短,全赖他灵敏的耳朵听着屏风后的一举一动,她从不主动叫他,也不主动喊水冷。

  这就是她义爹无远弗届的魔力吗?

  能够让一个好好的小姑娘变成如此这般,已经五年了——再这样下去,岂不毁了她美好的一生?

  如果她义爹死了就好了!

  这个想法瞬间滑过他的心底,突地,外头的脚步声让他警觉起来。他回头对着屏风之后轻声说道:“小姐,我去去就回。”随即快步走出禳福阁。

  水月——那男人养的义女之一,就在外头似笑非笑地睨着他,那种眼神像是“同样都沉沦了,你还在那里故作清高什么”般的令人难堪。

  他视若无睹,沉声问道:“谁准你进禳福阁?”

  “你这个奴才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也不想想你的身分”忽见他的衣衫湿了一半,扬眉讶笑:“原来你们在洗鸳鸯浴啊!我就说,孤男寡女的躲在里头,不见外人,连睡觉也在一个房里,说是清白,谁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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