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于晴 > 情意迟迟 | 上页 下页


  “哎,他的伤没寿儿重,早该醒来;他不醒,是他自己不愿醒。医者只能治他的外伤,内心的伤得靠他自己。”

  “哼,真不公平,晚上我抱那小鬼头睡,哥你却抱着小女娃儿睡,我怕压到他的跛脚,你却软玉温香在怀。”

  温柔的轻笑响起。“你这什么话?她伤得较重,我得时刻照料她,而且我的年纪足够当她的父亲、爷爷了,算什么软玉温香,真是。你去看看那小孩吧,我要替寿儿换药了。”

  鸣祥在说话,那就不是在作梦了。司徒寿小小的嘴往上扬,突然觉得胸前凉凉又痛痛的……

  “醒了吗?寿儿。”

  司徒寿慢慢张开圆圆的眼,呆呆地看着坐在她身边的人。

  这人一身儒雅的白衫,从她躺在床上往上看,他看起来好高瘦……鸣祥有这么高吗?

  他瞧见她醒了,也不避嫌,小心翼翼地为她的伤口上了药,慢吞吞地绑上白布,再拉上她的白衫。

  “寿儿,既然醒了,就吃药,好不好?”他从靠着床头的小茶几上端来药碗。

  她用力眨了眨圆圆的眼眸,目不转睛地注视他美丽的脸庞。

  他仿佛被人看习惯了,只是微笑着,尽量不扯到她伤口地抱起她,让她窝在自己的怀里。

  这样的怀抱很熟悉,很像是刚才她一直睡觉时安心的感觉;又像是鸣祥抱着她时,软软舒服的感觉……

  药碗举到她的唇畔,她不喝。

  他以为她怕苦,低声哄道:“寿儿,喝完这药汁,我拿桂花糖给你吃。”

  “我不吃糖。”她脱口,仍发呆似看着他的脸。

  他的脸白白的,鸣祥的脸有这么白吗?他的眉毛细细弯弯的,眼睛细长水水的,嘴唇一点儿也不厚,好不好看她不知道,可是让她移不开视线。鸣祥……是长这样的吗?

  他的嘴唇缓缓上扬,形成美丽的弧度,温柔似水的黑瞳凝望着她,佩服道:“寿儿,你不吃糖也敢喝药吗?”

  “寿儿没喝过药,可是……可是……”他的声音好像鸣祥,气味好像鸣祥,可是,为什么她记不住鸣祥的长相呢?

  她想伸出手敲敲笨笨的头,却发现双手无力地垂下。她的眉头皱得更深,暗暗要运气,发现自己的气提不上来,刺痛的感觉立刻蔓延在左肩——

  “啊……”她脱口叫了一声。

  他见状,赶紧道:“你不要乱来,伤这么重,怎么还能运功?”他语气中微微的斥责让她吓了一跳。

  “鸣……鸣祥,你别气,我乖乖不动就是了。”

  他闻言,脸色未变地愣了下。她双目既能视物,为何还会将他错认?难道那个叫明祥的男子与他颇为神似?他心里微一斟酌,又浅笑道:“我没生气,我是怕你痛。”边说边哄着她开口喝药。

  “好,我喝。”她怕鸣祥再生气不理她,就算是药苦,她也大口大口地喝完它。

  “乖孩子。”他怜惜地拭去她唇角的药汁。“打一开始,就没听见你喊声疼,你真勇敢。”

  鸣祥夸她勇敢呢!

  她的小脸红通通的,害臊地露齿笑道:“寿儿很勇敢,寿儿也不怕疼。”

  他微笑起身,随口说道:“教你功夫之人,必定很严苛。”才会让一个小小的女娃儿不喊疼、也不叫苦。

  先前把脉之间大约猜测她只练了两、三年功,内力不足是应该,她能在那场大屠杀中活下来,凭的不是她健康的身子,而是令人吃惊的意志力。

  一个练武者,就算天资身骨再不佳,只要肯花比别人多数倍以上的时间苦练,功夫绝不会差到哪里去,可以想见十几年后,江湖上又要出一个女侠了——前提是,她不会被复仇给蒙蔽其心。

  “义爹一点也不严。”司徒寿低头看着自己罩着宽大的白衫,记得她昏倒前穿的是蓝色的衣服啊。

  她好奇地东张西望起来,瞧见这是一间小小的竹屋,门与窗都是开的,外面的景色像是野外,她不是回到天水庄吗?那义爹不是找不着她吗?

  “鸣祥,义爹知道咱们在这里吗?”

  他背对着她,整理他的医箱,边思忖他该如何告诉她,她的义爹极有可能在那场屠杀中死了。

  那天他与刚儿闻讯赶到时,全户上下十余口差不多都灭尽了,只剩她与另一个小男孩一息尚存。那小男孩如今不肯面对事实,才会久久不愿醒来;倒是小女孩坚强得紧,一清醒没要大哭大闹的……

  思及此,心中隐约觉得有不对劲之处,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鸣祥?”

  “等你再好点,咱们就去找你义爹。”他柔声答道。

  “鸣祥,义爹也是你的啊。”

  “喔,我忘了。”原来那叫明祥的是她兄长。

  “忘了可不好,义爹会生气的。”

  “怎会呢?能教养出你这么乖的小孩,义爹必是了不起的人物。”

  “我十二岁,不小啦。”鸣祥也不过大她两、三岁,比她高一点点……她皱着眉,看着他滑落手中的瓶罐,惊讶地转过身。她是忘了鸣祥的长相,可是,鸣祥真的真的有这么高吗?

  “你……你十二岁了?”美丽的脸庞下好心虚。

  她用力点头。“义爹说我已经十二了,再大一点,他就不用陪我出门。”

  天啊……他漆黑温柔的眸子不动声色地瞧向她小小的身躯,硬是吞下满腔的惊诧。

  谁会想到这个说话还像小娃儿的姑娘已经差不多快到待嫁年龄了?难道是她太小练武,以致发育缓慢?但,与她交谈片刻,早觉她的心智十分幼椎……他暗叫不妙。莫非是她见了那场大屠杀,影响到她心智,进而退化了?

  “鸣祥?”她软软的声音喊道。

  他回过神,知她现在需要安定的支柱,便浅笑道:“你睡了好几天,肯定是饿了,我去弄点稀粥……你不饿吗?”见她摇摇头,向自己伸出一双小手臂来。

  “鸣祥,抱。”

  俊颜微微酡红起来,若是七、八岁的小孩也就罢了,十二岁的少女——见她又起困盹的眼神,他提醒自己仍是救人大夫,这小孩逃过死劫已经算是奇迹,她想要什么,他岂会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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