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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不……”富海一咬牙,不顾一切地说:“挂在少爷书斋里的那幅字画——让弄蝶小姐带——进马厩里——”

  “怎么?”裴穆清脸色发白。

  “给马粪留了迹。”富海颤声道。

  裴穆清愣了愣,脸色骤然大变。

  “裴弄蝶!”咆哮声响遍大屋。

  那个该死的丫头!他迟早会让她给气得吐血身亡的!

  瞧见裴穆清愤怒的表情,富海直觉地缩了缩肩,看来那丫头是非死即伤,准逃不了啦。

  他乖乖地尾随裴穆清进了前厅,心中竟同情起那丫头来了。

  他只庆幸自个儿不是她,不必承受裴穆清的怒气。

  ***

  “怎么你也在这儿?”才进前厅,弄蝶便脱口而出,那语气里尽是怨恨。

  本想用最快的速度贯穿前厅,溜回香闺去,免得裴穆清事后反悔了,又将她吊起来打几大板,那她不就非得去了半条命不可?所以,她前脚才刚跨进前厅,一听见裴穆清的咆叫声传来,虽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也未敢停下脚步,就只想先躲起来,待他怒气消了再说。正想着,却瞧见了一名男子正大喇喇的坐在裴穆清的位子上。

  那名男子也不陌生,就是白天想拿马鞭抽她的那个该死、下流、卑鄙、混蛋加三级的男人!一时间,弄蝶忍不住将十六年来所知所学的脏话全给复习一遍,就为了咒骂这名男子。

  “这话该是我问的。”那名男子冷冷地瞧着她,玩弄着手里的鼻烟壶。

  “呸!你是什么货色?不过是连女人家都对付不了的小乌龟罢了!”她朝他做了个鬼脸。

  她之所以敢如此放肆,一来是因他这回手上没拿着马鞭;二来是因裴穆清已经回来了,要是谁敢欺负她,就如同和裴穆清作对一样——听起来似乎十分肯定裴穆清一定会站在她这边似的!她的脑子转了转,自个儿也觉得奇怪,想想先前他正恼她毁了他的宝贝,她如何能肯定这会儿他定会站在她这边?

  对她这有意的挑衅,那名男子怎受得住这番侮辱?他倏地站起来走向她。

  “你这该死的贱丫头!难不成是苦头还吃不够?竟敢跟我这般说话——”他扬起手,正要打下来。

  “住手!”刚进厅的裴穆清一瞧见这等光景,立时冷然喝道。“她是我的人,谁都不准动她!”

  这句话无疑是一帖保证书,她一听,连忙飞也似地溜到裴穆清身后,由他来做挡箭牌。反正他又高又壮,要打架也不会吃亏。

  “敢情是那彭寡妇已经失宠了?我原先还道你艳福不浅呢!竟能让那关外数一数二的大美人给瞧上了。怎么?胃口又换了?”那名男子瞧一眼躲在裴穆清身后的弄蝶,嘲笑一番:“原来你的眼光也不过如此,若是让彭寡妇知道自个儿竟是败在这丫头手上,只怕会呕死了!”

  什么彭寡妇?什么大美人?弄蝶可是一头雾水。她悄悄探出头,瞧见裴穆清的表情一片空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如自个儿先行开骂,反正有裴穆清挡在前头。

  “喂!你这狂妄的家伙,也不瞧瞧这里是哪儿?竟敢对裴家牧场的主子这般说话!别以为白天欺负过我就没事了,现在竟连裴穆清也不放在眼里!哼,好歹他也是这里的主人,你还不快叩头认罪?否则当心你这条狗命——”

  “欺负你?”裴穆清脸色难看了些。“丫头,你们白天碰过面?”

  “岂止碰过面?他一瞧见我,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拿鞭子朝我挥来,差点没打死我!幸亏我溜得快,逃到了树上,否则非去掉半条命不可。”

  裴穆清眯起了眼,朝他沉声问道:“此话当真?”

  “一条残命而已,何必动怒?”裴格正才说完,就瞧见裴穆清脸色阴沉了下来。不觉十分讶然。

  他深知裴穆清的性情。裴穆清向以牧场为重,对于姑娘家全不放在眼里,就连几年前媒婆上门提亲时,他也以牧场事务繁重为由,婉拒了媒婆的好意。后来彭寡妇来到关外,她虽拥有令众人为之倾倒的绝世美貌,但那裴穆清却视若无睹。若不是她苦苦倒追着裴穆清,甘愿忍受他对她的漠视,只为能接近他,只怕至今裴穆清连瞧也不会瞧她一眼,更别谈什么怜香惜玉了——

  至于这丫头……裴格正轻蔑地溜了她一眼,随即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裴穆清的信物正挂在这丫头的胸前!分明就是将她视为一家人了,难不成这裴穆清——

  “她是我的人,我不准任何人动她!包括你。”裴穆清冰冷的声音扬起,那话中的威胁意味让人不容忽视。

  弄蝶朝裴格正吐了吐舌头,悄悄望了裴穆清一眼,什么他的人?自个儿只不过是在此白吃白住罢了,怎么算是他的人呢?若不是现在要拿他作挡箭牌,她是说什么也不舍得错过与他耍嘴皮子的机会的。

  裴格正冷哼一声

  “你当真以为可以命令我?当初若不是叔叔收你为螟蛉子,今天的裴家牧场哪有你的分?”说起来就是满腔愤恨。

  当年若不是裴老爷子收养了裴穆清,今天又岂会无他裴格正立足之地?想裴家牧场向来都是传给子嗣,本以为裴老爷子膝下无子,裴家牧场迟早是他的。哪知在他十岁那年,裴老爷子竟带回了年仅七岁的裴穆清,并宣布收为义子,且将毗连裴家牧场的一座小牧场交由他和老爹管理,明摆着是将他们父子俩赶出了裴家牧场!只因老爹生前好赌,曾将裴家产业赌输大半,裴老爷子就认定他无能管理裴家牧场——这根本不公平!虽说裴穆清在这几年的确将裴家牧场经营得有声有色,但终究不是裴家人。他裴格正才应当继承裴家牧场,这可是他应有的权利,又岂能让这不知哪里来的杂种捡着了便宜?

  裴穆清连眼也不曾眨一下,只是朝弄蝶命令道:“你先下去吧。”

  也算她识时务,瞧出裴穆清目前可不怎么好惹,干脆朝裴格正做了个鬼脸就溜出前厅,躲在竹帘后偷听。没想到被富海瞧见了,正要唤她,即被她一把拖过去,并捂住了嘴,两个人就躲在后头偷听——说来好笑,原来这富海也是好事之徒,有什么风吹草动从不愿放过,今儿个算是遇上知己了。

  “你来有何目的?”裴穆清问道。从小到大,他都不会唤过他一声堂哥。

  裴格正嗅了嗅鼻烟壶,道:“来瞧瞧你是否将牧场管理得当?你要知道,这裴家牧场迟早是我的,若是出了任何问题,我可不轻饶你——”顿了顿,他续道:“我要你拨二千两银子给我。”

  “上个月初你才从帐房那儿私自挪用了五千两。”裴穆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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