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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当……当然不是,我是为自己心痛。我怕我做出不该做的事。”

  “因为他是个女儿身?”

  聂拾儿几乎弹跳起来,瞪着身边的至交。“你怎么知道挺之是个女的?”

  “我不小心……”

  “不小心看见她的手?还是不小心看见她的脚?说!姓奉的,没想到你竟然是个衣冠禽兽,今天给我说清楚!”

  奉剑尧平静道:“我不小心猜到的。她倒在破庙里,你连抱她都考虑老半天,我一要动手,你立刻翻脸。这种异样,倘若她不是女的,那么你一定有问题。”

  “哼!”拾儿慢吞吞地坐回栏上,很豪爽地灌了一大口的温酒。“是男子多好,是女人多麻烦。”

  “这是你的真心话?”

  “废……废话!!”

  沉默了半晌,两人像在并酒一样,拼命灌酒。

  “昨晚,那姓宫的提的赵嫂子是老赵的老婆?”

  “嗯。”

  “这种老婆不娶也罢。”

  “孩子都生了。你要有空,可以去探探他,不过闹闹他就好,别当真惊扰他的生活。”

  屋内,西门庭闻言,微微一笑。笑了之后又觉肩头疼痛,整张脸垮了下来。

  “一个杀手就要有杀手的样子。就算觉得自己配不上良家妇女,也不该随便找个女人共度馀生。”

  “有什么不好呢?”聂拾儿平静地说道:“我瞧他挺适应让赵嫂子管的,何况现在又有了孩子,他够快活了。”随即,口气一变,笑嘻嘻地道:“我知道你老爱抱怨又冷僻的性子,是讨不到老婆了,不如等你七老八十了,南京聂家收留你了!怎样,老兄,我很够义气吧?”很亲热地勾肩搭背,那冷僻的剑客也没有避开。

  天上无月,两人互相痛乾,同时仰起头饮酒,豪爽至极,西门庭见状,心里有一丝羡慕。

  “老赵只想安稳过日,老婆是谁他都无所谓,聂老十,它日你若成亲,一定得找一个能与你并行的女子。”

  “哇,这话题还谈?我现在一听女人就怕。”

  “看来你受惊不少。”奉剑尧饶富深意地说,然后又道:“那换个话题,上回我看见你一张画像,你说那是你爹年轻时的模样。”

  “几年前的事你还记得?”聂拾儿嘴里虽打趣,但眼神略有正经。“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很少说废话,现在如果你打算跟我说废话,我可是欢迎得很。”

  “你跟你爹年轻时长得只有三分像。”

  “阿弥陀佛,我那个爹长相太邪气,我若有那样的脸皮,就算戴上十张人皮面具,良家妇女一见我还是都跑光了。”

  “我遇见一名少年。那少年差不多十七、八岁,长相跟你爹几乎一模一样,不,若不是知道画像里的人是你爹,我会说,那画像是依着那少年的模样。”

  聂拾儿闻言,心知好友说话已十分含蓄。

  换句话说,那十七、八岁的少年八成是老爹的私生子。私生子……有这可能吗?他那没心没肝没肺的老爹,虽然花心又淫乱,但绝不会允许非明媒正娶的女子生他的儿女,连偷偷摸摸都逃不出他的法眼……暗暗算了算那少年的年纪,岁数正好跟聂家老么元巧差不多……

  双生子?还是有人故意易容老爹的模样?他爹早已仙逝,只凭画像就能做出唯妙唯肖的人皮,是完全不可能的;当然,他是天才,所以除外。

  一时之间种种推测,始终无法落实。当日在八哥身边看见生得极俊美的元巧时,的确觉得元巧不怎么像……一个念头极为突兀地冒出来,他一凛。

  “谁?”

  聂拾儿回神,一见身边至交以酒壶当暗器,激射后头屋子,立刻哇哇大叫:“还会有谁?”果不其然,一回头就见西门庭,他飞身上前,很及时、很狼狈地捞住酒壶,恨恨转身后,廊上已是空无一人。

  “这混蛋,扔了酒壶也不怕砸死人吗?”嘴里嘀咕着,心中却明白这是他存心的。

  他很心不甘情不愿地对上西门庭无波的眸瞳,问:“你还好吧?”不过就一双眼睛嘛,能看东西就好,长得这么漂亮要勾魂吗?哼。

  “痛死了。”

  “很痛吗?”拾儿皱眉:“也是,毕竟你是个姑娘家……我手头也没有止痛的药方,不如你先灌个几口,对了,你喝酒吧?”

  “十五岁之前,我大哥教我小酌几杯。”

  “……你大哥很常出现在你的嘴里喔。”如今想来,西门家的兄弟里,就属她嘴里的大哥最常出现在她的信件上。

  她跟她大哥的感情还真好啊,他很酸很酸地想道。脑中一闪,想起她曾说过的话——若是女扮男装,必有帮凶!

  他瞪着她,脱口:“你大哥是帮凶?”

  西门庭先是不知他所言为何,而后想起,遂点头微笑。

  “他、他知道你是女儿身?”他捧头打起转来。“不对不对……我记得你家都是义兄弟,换句话说毫无血缘关系……”他惊骇:“莫非你大哥对你怀有异心?”

  回头一看,见她拿起一壶酒要喝,他眼明手快抢过。

  她看着他,讶道:“你不是要我止痛?”

  “是、是啊……这壶没了,你喝我这壶好了。”他递出。

  明明两壶都还有点酒,他偏塞这壶。西门庭虽一头雾水,但并未表露,只是很随遇而安地接受他的安排,仰头小饮了一口。

  从唇间一路火辣到胃里,原有的微寒被暖气取代。一放下酒壶,就见聂拾儿用很奇异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果然啊……”

  “什么?”她问。

  聂拾儿回过神,猛灌了一口酒,才道:“即使不说话,一个人的性子也在行为举止上不经意地流露出来。你与我通信时,我曾猜想你的性子虽能随意而安,但在某方面一定很固执。”

  “哦?”她颇感兴趣地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这种潜藏的个性呢。”

  不必这样对他笑吧,在月光下简直会害人不浅,不对,今晚没有月光啊,他暗暗哀号。明明没有月光,为什么她的脸在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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