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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等你再好些,等过完冬天,咱们往东边上大魏。”

  “咱们……”要带着她走吗?她……可以吗?

  “是啊,这阵子你还是待在村里别出去,就让夏王以为你已经死了。过完冬天,你身子更好点,我们上大魏,大魏医术一流,远远胜过南临,定能治好你的发色。”

  “……嗯……”她不敢问他过了冬天她是不是还在,更不敢问她治得好么?

  她听说在各国往往是死症,到大魏去却是妙手回春,马上就能救了回来。五哥去城里几次,该不会他去医馆问过她这症状,南临大夫答不出来或判了必死之症吧?

  她心里始终是害怕的,总觉得她这十九年来起伏好大,明明是徐家骄女,一夕间变成皇室子女,再一眨眼硬生生打入地狱,如果告诉她,她过了这一关卡会有康庄大道,她一点也不信……

  她沉默地晒着最后一件衣物,听见背后的五哥心神不专自言自语:“这几日……可要注意一下,阿奴只能擦澡……”

  她咦了一声,转头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只能擦澡?”

  徐长慕也跟着转过来,面露诧异。“你听得见?”他话几乎是含在嘴里说着,怎能听见?

  她窘极了,道:“五……五哥……你……怎么会知道……”

  他回神,笑道:“屋子就这么小,该看的得看,不该看的也看见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双手一抖。什么叫该看的得看,不该看的也看见了?这句话太令她头歪歪想歪歪,全都歪掉了,能不能说清楚点啊?

  “等我回来后,再烧个热水让你好好洗个澡吧。”

  她有点别扭,道:“不用了,我跟她们去溪边洗就好了,这烧水实在麻烦。”她话才说完,就看见他的阴影罩在自己身上。她抬起眼,看见他神色十分严厉,严厉十分。

  他拉过袖子擦干她的双手。

  五哥,你这衣服是我洗的耶,洗衣的那个老家奴很辛苦耶……她心里抱怨着。

  直到将她双手擦到干燥,不留一点凉意后,他才道:“别去。虽然是夏天,但溪水冰凉,容易伤到身子,何况,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偷看?”

  五哥,没人要偷看老婆婆一样的身子……“哦……我明白了……”

  他严厉的表情这才卸去。“好了,我饿了,去煮午饭吧。”

  “……”她不是老婆婆,她是老妈子。

  吃完饭后,多半是她这个家奴被主人召唤过去念书。这事她做得心甘情愿,五哥以前眼力不好,现在虽然目清,但谁知看太多书会不会伤眼?她是破锣嗓音了,但也比伤眼好。

  今天她本想主动去问他想看什么书,哪知他坐在门口削着什么,她走过去一看,讶了声。“五哥在做弓?”

  他没抬头,温声道:“既然要在这里过冬,冬天之前我会跟猎户上山几次,何况家里有武弓,不管家里的谁,临时有了事都有点余力自保。”

  她轻轻应一声,回房取了条细绳,回到他的身后,小心地挽起他过于专注而垂地的墨发。

  削弓的动作剎那停了下。

  她吶吶道:“这样子才不会弄脏头发。”

  “嗯,你替我绑吧。”

  她放轻力道,以指尖轻柔替他略梳顺了长发后,才有些笨拙地束好,在放下他的长发前,她吞了吞口水,偷偷举到唇间吻上一下。

  她心蹦得极快,动作有些仓卒,是以没有发觉徐长慕削弓的速度缓了些,他美眸移到地上两人的影子。

  略略交迭的影子举止不太明显,但她那小心翼翼捧发至唇边的肢体动作隐约是可以半看半猜出来的。

  他的目光随着影子移动,瞧见她在他身边坐下。她拿起小刀,跟着帮忙削箭。初时,她动作十分不利落,徐长慕虽在做弓,但心神分了一半在她手上,直到她慢慢抓回手感后,他心头终于微微放松,只盼她的身子能跟眼下一样徐徐地恢复,迟早会回到过去那个飞扬的徐烈风。

  然后,带她走,一世不回南临。

  他头也没有抬,说着:“家里还空荡荡的,你要有空,就想想怎么布置。隔壁的木屋倒不必去动它。”

  “……好……”家啊……她跟五哥的家……

  §第九章

  黑暗里,他轻轻噫了一声。

  正坐在床上抖开薄被的徐烈风,回头问道:“五哥,怎么了?”

  “蜡烛没了啊……阿奴行么?”

  她先是一怔,而后恍然大悟。难怪这些时日入夜后,不管窗外有无星子,他都会在内室小几上点上蜡烛,任着那抹小小烛光亮着,直到天亮方灭。

  她本以为这是他的习惯,她也不以为意,原来……原来是为了她。她在天牢里,日日夜夜皆是不见五指的黑暗,他以为她会一见黑暗就怕么?

  今晚没有星月,她也不会惊惧。她轻声道:“我行的。如果我连这点小事都怕着,怎能当徐家儿女呢?”

  “好阿奴,明儿个一早,我再去大婶那儿借,今晚就先凑合吧。”

  一如往昔地,他走到床边脱下外衣时,她已经钻入棉被里,躺得妥妥当当。

  接着,他上了床,睡在外侧。她犹豫一会儿,问着:“五哥……那个……来……是不是……这两天委屈你打个地铺?”所幸是夏天,还不致着凉。

  他微讶一声。“你很介意?”

  “不……前两天我不好意思说,但既然你都知道……那……我听说南临有些男人挺介意的……”

  他笑出声。“这事我没听说,也不介意。再者,你身边有人供你取暖,你是不是好受些?”

  “嗯……”其实,五哥不必跟她同床的,是怕她在睡梦中走吗?她还记得小时赖在五哥床上,他总是有意无意保持着距离,更有几次她醒来后发现两人中间有着卷起的薄毯,令她又气又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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