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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他与你感情曾是那么好,自然明白你不会无故害人的性子。他会照做的,我何尝想害人呢?但,那画上是你你,让我怎么也不安心,要是有人泄了出去,这岂不是害死你娘的孩子吗?我怎能允许!就算画上将成真实,我也绝不允任何人伤你半分毫发。”他累极躺了回去。

  她嘴巴动了动,仍是没敢抬头,瞪着冰冷的地面,泪珠滚滚直落。

  “眼下,朕的子女都不在身边,朕忽然想听听有人喊朕一声爹,你……喊一声吧。”

  她没有答话。

  “连这……都不肯吗?”

  “……陛下要烈风现在心甘情愿地喊,那自是不可能……烈风自幼就一直认定自己的父亲是边关的徐将军,从来没有想过……喊别人一声爹……如果陛下……要烈风虚伪地喊上一声,那……也是可以的……”

  “是么?你不是已经稳上许多,怎么还是这么直……将来夏王护你费心了……你娘……我若敢公诸天下,你娘是徐家人,将她封后……若敢让人知道南临边关已经没有胥人庇护了……是不是今日咱们就能一家三口呢……”语毕,长长叹息,再无声响。

  她眼眸紧紧闭上,闷声痛哭着。现在到底是怎么了?这场梦作得未免太久了,她一直以为她是劣民出生,是真正徐六的替代品!搞了半天,根本没有徐六!替代品是五哥!是其他父兄!

  难怪父兄这么恨她怨她!

  不管他们做了多少事,永远无法留名,因为他们不姓徐!不管他们牺牲多少,不会有人记得他们!只会记得所有的功劳恩情都是胥人的!

  她宁愿自己是劣民啊!她怎会不是呢?必是陛下病重了,昏头昏脑的!她从未当陛下是父亲过,从未怀疑自己是公主,现在她该怎么办?

  能不能出去后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她还是过去那个阿奴!什么都不要变动!

  脚步声停在她颤动的身躯旁,接着,有人走到床边,良久,诧道:“父皇驾崩了啊!”那声音微微哽着,却又无比的理智。

  是大凤公主,她想着。然后,她意识到驾崩两字,吓得傻了,连忙抬头的同对,锵的一声,瓷碗碎落在她身侧,汤药洒了一地。

  有几滴热水掠过她的颊面,让她一阵生痛,但她无暇顾及,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萧元夏。

  “夏王……”这又是怎么了?他在她身边摔破碗,有何用意?

  萧元夏漠然看着滚烫的水珠在她颊上印成小小的红印子。他温声道:“徐六,你……怎会想毒害父皇呢?”

  “我毒害陛下?”她迷惑着。“不,陛下是自然……”

  “人证物证都在啊。”他轻声道:“你怎么可以……因为陛下阵前换将,就这样冲动呢?”

  “什么……等等,什么阵前换将?”她扫过四周,只有大凤公主与夏王,还有角落的……江公公?

  她看见他怀里的锦盒,心头剧烈一跳。他没有去烧掉那幅最后的图,也没有收起来?

  大凤公主自袖里取出圣旨,道:“徐家烈风,这不就是阵前换将的圣旨?”

  “你伪造圣旨!”

  “什么伪造圣旨?近年父皇已将许多事务交予本公主与夏王,这圣旨即便是本公主写的又如何?南临徐家居然是劣民,这事你们隐瞒了多久?你这劣民,取代胥人,享尽了多少荣华富贵?你生性骄纵,一年多前怨恨陛下赐婚夏王与王妃,已是心怀歹毒恶意,如今查清你们徐家不过是劣民假冒欺君,下旨阵前换将,你居然恶胆顿生,想毒死父皇,幸得天可怜见,不教父皇死在一个劣民手上,人证就是目睹一切的江公公。徐烈风,你的胆子究竟是谁给你的?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大凤公主咬牙切齿道。

  现在是换戏了么?怎么她认不出眼下唱的是哪一出呢?徐烈风恍恍惚惚地想着,当她听完大凤公主罗织又臭又长的罪名后,已是错愕地无法言语。

  “来人啊!”

  “不对!”她大叫,连忙揪住夏王的袍袖。“萧元夏,为什么要栽赃我?我不计较你怎么对我啊!你大婚时我替你开路便是两清,我不恨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我到底是做了什么错事!徐家为了皇室做了这么多,为什么要害他们!”

  萧元夏一时推她不开,大凤公主跨步向前一脚踹向她的肚腹。

  大凤公主转头朝他冷声道:“你对她心软的话,就是自己找死!”她上前又狠狠踹了痛得滚在地上的徐烈风两脚,恨声道:“就是你这般狂妄,才叫人恨之入骨!南临皇室是欠了你什么?什么叫徐家为了皇室做了这么多,即使是真正的胥人一族为皇室做牛做马都是理所当然,怎么?给了一个梯子就想爬上天?小小的劣民也敢争宠!来人!把徐家老六关入天牢!”

  有卫士将她拖了起来。她不甘心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剎那风云变色了?今早她还想着年节将至,今年不知谁自边关回来?徐府大小事她也在帮忙打点着,她得再用点心,好让父兄无后顾之忧,好让五哥尽心他自己的事,怎么转眼间成这样了?她拼命挣脱,一个接着一个卫士试着押住她。

  “用力抓!都不敢抓么?她意图谋害陛下,你们是想跟她同罪?”

  一个卫士拖她走过夏王身边,拉扯着她的长发,拽下她的耳饰,让她活生生耳垂裂开,鲜血直流,萧元夏眼底微缩,道:“连抓个人都没有点诀窍吗?”他直觉伸手要让那卫士放松力道,哪知她猛地扑了过来,一口咬住他袖里臂肉。

  狠狠地,没有余地的咬。

  他的面色蓦然发白,却没有抽回手。他对上她燃满恨意的眼眸,轻声道:“你,不该出现在山壁画像里。没有人,可以允许,自己足下的王土,到头只是一场笑话,是为一个不知哪里来的神人守护。”

  有人卸去她的下颚,痛得她神智遽散,松了口中利齿。

  她顿时失去声音,无力地被拖走了。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床边,淡然地看着父皇遗憾的合目神色。

  他又唤来江公公摊开绢布,再次确认最后一幅那个带疤的女子就是烈风。

  他轻轻抚过那女子的脸失了神,臂上时鲜血滑落,滴在那女子的衣裙,他一愣,连忙要拭去血珠,哪知愈是用力擦拭,鲜血愈是晕开,一时间,仿如……仿如女子坐在杀戮战场间鲜血环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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