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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将来她要入宫就不怎么容易了……这最后一点,萧元夏没跟当时尚小的她说个明白。

  萧元夏亲自调停几次,她也经他说明,修正其作为──徐家该将心思放在防守边关上,而不是因为她,最后落到全心应付方家的妒恨上。

  因此,她确实忍了,但,她一忍,方家小无赖更是肆无忌惮欺压下来,他深知她的父兄就是她的弱点,处处踩着她父兄,十次里她两次忍不住就打了起来。

  萧元夏知晓后,心里越发憎恶方家十二郎,但也只能要她暂且忍下,即使打架也要点到为止,并令就近捕快见两人打起,不得伤人,就地拘拿,关了半天自行放人去。

  徐家向来放任徐六行事,夏王出马,徐家自是从命。方家称小孩心性不定,闹事该打该罚,也请夏王作主即是,万万不会闹去朝上。

  虽然各自表面都做无事受教状,但萧元夏已是不动声色将方家这小无赖记在心头上。

  徐烈风自然不知萧元夏旁的心思,只觉这皇子出身的萧元夏有时像她弟弟,但在大事上却比徐家人还像她兄长,出面替她担着……

  她也不是全无担当的人,既然受不了方十二挑衅而出拳打人,不管输赢,在牢里蹲着时自请多上半个时辰──至少,让方十二占占便宜得意扬扬先离开牢里,好过同对离开又被他穷追猛打着。

  只是今日……

  多了个同伴陪她坐监,她实在不好意思之至。她瞄瞄他脸颊有道细小的血痕,是替她挡拳时,被方十二指间尖锐的指环给划伤。那条蝙蝠丝帕比自己的命还重要,要她拿给他擦伤,她心里不怎么乐意,但她手里也只有那么一条帕子……

  徐烈风轻咳一声,稍稍凑过去,想略尽一下歉意。“解先生……这脸上的伤……”

  “脸上的伤?”

  “回头我上药铺寻药,虽然南临的药不如大魏,但去这种小疤的药应该还是不错的。”近距离下,那血珠还在他伤口上滚动着。她犹豫一会儿,将衣袖卷了卷,露出内袖替他擦去血珠,她仔细打量,确定伤口细小,应不妨事的。

  她又看见他眼下泪痣,脱口:“解先生遇过与你一般有泪痣的人吗?”

  她等了等,没等到回应,往他看去,又是一怔。怎么又用那种亮晶晶的光在看她?

  “我至今还没见过眼下与我一般有泪痣的人。”他轻轻抚过她碰触过的脸伤,道:“这点小伤,伤到男子脸上,自是没有大碍,小姐不必担心。”

  她闻言,眼儿一亮,直接靠着冰凉的墙坐在他旁边。“正是。男儿嘛,在乎什么破相──你跟南临男子不大相同,南临人爱美色,但美色有什么用,是吧?”

  他笑道:“是呵。这美色一来吃不饱,二来上了战场也没什么用处。”

  徐烈风偏头想着片刻,打趣道:“依解先生的美色,上了战场,足够震撼敌军……不不,恐怕连自己人都被震住了,这战也别打了……”一顿,她又问道:“你在学士馆无故提到战事,难道你此次是经过南临回国去,你国家有难?”

  他诧异她心思灵敏,笑道:“也许。”

  这“也许”两字意味深远,似乎有难不在当下,而是在未来。徐烈风一时也想不出父兄他们提过哪个国家将遭灾?她很少安慰人,但此时此地,她想安慰这人。她道:“这对你来说,是两面为难吧。你是学士,自可避祸,但,你又在兵阵上有所专长,对你国家有所帮助……”

  他爽快一笑。“这不是为难之处。我出生的国家,君王早已不信臣子,无论他们如何尽忠,都因他们身分低劣而被君王无视。我对这样的国家早就没有情分,要不是看在我的家人面上,想保住他们的份上,我已一走了之。”

  徐烈风微微瞪大眼。他这话真是大不敬之罪呢,所幸只有她听见,她想了想,低声道:“你家里人真是愚忠啊。”

  他笑道:“正是如此。”

  “那……你回去后,如果家里人还是愚忠,那可怎么好?”

  “人各有志,他们执意尽忠,我愿为他们尽最后一分力,将我这些年私下所写的军事建言,由我父兄转呈君王,君王不愿听谏言,从此我就是海阔天空的学士解非,与出生国家再无关系。”

  这话在他嘴里说出来真真无情,她直率地问道:“你对你国家就没有留恋之处吗?”

  他半垂着眼睫,也回以同样的直接。“有啊,家里还有个妹妹,可惜她走不了,我也无法带走她。”

  “这真是可惜,解先生,你要是生在南临徐家,必能一展长才。”

  “……小姐真心以为,现在的南临徐家真受南临陛下重用?”

  她微地一怔,只觉他意有所指。

  他有心转变话题,笑道:“小姐住在南临,想必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才有南临腔调,你道南临徐家如何?”

  “自是大大的好!”如果她有十根大拇指,她会竖起十根以表支持。“徐家兄弟姐妹个个都好!徐大徐二徐三轮流驻守边关,徐四虽然不是徐家真正血脉,但她的忠心绝不输其他兄长,至于徐五长慕……”

  “如何?”

  在这间小小铁栅的牢里,薄弱的烛光轻轻摇曳,映着她颊面生红。他心里微地有疑,是烛光所致还是她真脸红了?

  “百姓都称徐五长慕为南临长慕,要论南临当代天才,非得算上他一笔。先生见多识广,想必是听过他吧?”

  他含糊应一声。

  徐烈风惊喜道:“你果然听过他。我就说五……说南临长慕迟早天下皆知。他所学与你相似,但其实论才能,请恕我冒犯地说,先生输他一筹。先生四肢健全,眼力甚好,皮相也是无比出色,要学什么总是方便些,但南临长慕不同,他自幼眼睛不太好,相貌……旁人也不怎么喜欢,要学习新知,总是费尽苦心,需要有人代笔,也要有人不时反复念书给他听,在这种情况下,他这天才之名不是白得,与其说他是天才,还不如说其中他下的苦功非常人可比。”她满面喜色,满心欢愉。南临之外的人居然听过五哥,这岂不是表示,五哥真真有才!光在南临的名声已传到国外,那,如今他在外头必过得风生水起!

  他面露些许古怪。“小姐你……对他,所知甚详,还有些仰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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