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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我是个丫鬟?”戮戮手心,十指细小像孩子,但指间长茧,看起来就是做苦工的人。她是个丫鬟而非小姐,真令人感到有点……不太能适应。

  就像是一觉醒来,命运已定,再难更改。

  “你叫文青梅,去年入程家受雇为大小姐的贴身丫鬟。你告诉咱们说,家乡在北边小村落,没有什么家人,为了餬口,所以瞧着府里在征丫鬟就来了。本来呢,你在西厢房扫地,那里是已逝老夫人的佛堂,后来,你吃苦耐劳,一致决定将你擢拔到大小姐身边服侍……咱们可没有虐待你哟,这是你自己答应的,而且是一口就答应,所以,青梅,你可不要借着失去记忆就反悔啊。”

  瞧他着急的模样,像是没有她就不行──更像她做的工作是非人在做的,所以没有人敢接啊。

  躺在床上,一身无力的文青梅开始怀疑起服侍程家大小姐的工作到底有多困难。

  老管家突然弯身贴近她,出于本能的,她直觉微撇开脸,不愿与人太过亲近。

  “青梅啊……那个,你要自尽──不不,我是说,你不慎落井,当然不是自尽,会有什么好理由让你自尽的?你在程家待得很好,也没见你跟哪个男仆处得很有情意,当然不可能为了他而跳妒井,所以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反正啊,你好不容易被救回来,却失去记忆,就继续待着吧。”

  “好啊。我无处可去,还仗大小姐收留。”软软的童音出自她的嘴,顿觉陌生。她真的不是小孩子吗?可别年龄虚报大了。

  “那太好了!太好了,有你当大小姐的出气包,咱们有救了──不,我是说,咱们现在在常宁镇的客栈里,很多事不方便,等回府了就没事了、没事了。对了,不要说我没有提醒你啊,虽然说是苏家少爷救你的,但你最好还是跟他保持点距离,大小姐她……不太喜欢有人背着她接近苏少爷……”

  哦,原来如此啊。原来她家小姐喜欢她的救命恩人,早说嘛,拐着弯扯了这么多,害她以为她的救命恩人是不是跟大小姐有仇?

  “还有啊……你若能起身了,就回大小姐身边吧。这房间是临时腾出来的,原是苏少爷的,要他跟其它人挤一房,大小姐心里很是不高兴呢。”

  原来,那姓苏的少爷是个好人啊,等她一能起床,就偷偷去找他感激一番吧。

  等老管家走后,她躺在床上,虽盖着被子,却觉身子有些发冷,于是放下铜镜,让全身缩进被中。

  她是孩子脸的事实已是难以更改,就算她真不满十五岁,也因为失忆,得勉强自己当个二十岁的大人了,真冤。

  “好冷喔。”

  听老管家说,她被救起是奇迹。苏少爷一见有人在井中,立刻跳井救命,可那口井太深,无法在最短的时间内攀上来。就在众人忙着找绳索、想办法时,突然之间,井水暴涨,迅速溢高,最后溢出古井,她才及时得救。

  人人都说,是古井的女鬼显灵,不愿更多活人死在此处。她倒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到底,是什么天大的事让她痛不欲生到寻死的地步?

  “天,好冷,他们到底有没有请大夫来?”她暗暗深吸口气,正欲将自己的身子在被中缩成球状时,忽觉腹中一股热流四窜,迅速奔向四肢百骸!她微惊,不知自己何时竟有在体中生火的奇能,想起床看个明白,身体却违背她的意识,连动也不动。

  如慢火般,她的身子渐渐回暖起来,以腹下丹田为中心,开始扩散。好暖啊,暖得想让人睡觉了──啊啊!这是什么?

  “冒烟了!冒烟了!”她惊叫,看见一缕一缕的轻烟从被窝里徐缓地钻出来。“老天!我燃烧了!我燃烧了!”

  顾不得身体僵硬,拼了命地掀被就逃下床。一落地,双腿一软,差点四平八稳地趴在地上。

  身上穿著薄薄的单衣,不停地冒着烟。

  “是哪儿着火了?是哪儿着火了?”她急叫,忙着脱下衣服,白皙干瘦的身子很……很安全啊,可怎么从身子不停地冒烟?她的身体出了问题?

  视线不知所措地乱转时,突然发现这间客房里至少摆了五面铜镜,或大或小。

  难道苏家少爷有迷恋自己的倾向?这个念头小小地从心底滑过,随即瞪着铜镜里的自己。

  五张孩子气的脸从镜中回瞪着自己,头顶……在冒白烟!

  “我的头在冒烟?”她叫,吓得又跳又拍头顶。她的头要是着了火,头发就烧光了,她也不用活了。

  “完了完了!难道我自尽,是因为我的身子会自己燃烧?”那她还能活到现在?

  惊惶失措地又叫又跳好一阵子,她没感疲累,反而童音变得有些嘶哑。她微喘,终于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并不感到任何的疼痛。

  她暂停扑火的动作──没有火啊!她这才发现,从头到尾根本没有火从她身上冒出来,那么哪来的烟?

  她的身体会无故冒烟,所以她选择自尽?

  她停格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垂首眯着眼看着自己的裸体。烟……渐渐没了,但确定是从她的身体里飘出来的。她……其实可以当杂耍艺人吧?

  等了又等,确定烟不再从她体内冒出来,她才松了口气,有心思打量起她赤裸的身子。

  她的身子发育得还算……马虎。胸部有点小,看不出来是二十岁的成熟身躯;腰说是细,不如说是有点干瘦,很像是长期被虐待的下人;捏了捏双腿的肉,虽短小,却很结实──自从在古井捞回一条命后,可能是撞上后脑勺的关系,她对过去全然的空白,所以只能凭着别人的言词与自己的观察来猜测自己的过去与个性。

  其实,由她的身子来看,她的生活不是很好吧?

  “不知道我赚来的钱放在哪儿?”她搔搔头,努力地想了想,还是像白纸般的记忆。“如果跟老管家说我找不着,请他重新发给我薪饷,不知他肯不肯?”脑中胡思乱想没个定位,因为不知道个性该如何走才能像失亿前的自己。

  老管家说她沉默不多话、很有耐性,所以……她最好保持沉默吗?边想边穿上衣服。

  她的衣服收在床头,是临时从外头买来的,挺廉价的,好象她的衣服被泡烂了……她在古井中泡了很久吗?

  衣衫是淡蓝色的,垂着许多又长又花的布条,她摸索了半天,不知这些布条的意义在哪儿?绑在脖子上吊吗?还是任凭垂到地上?她试了很久,终于满头大汗地放弃,瞄到屏风上挂着一件大披风,干脆拿下包住自己的身子,便走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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