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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好象要去买颜料吧。就是上回爷儿出门那趟,她顺道买颜料的那家铺子,过了中午才会回来。”

  阮卧秋沉默了会儿,语气带恼:“买个东西需要这么久吗?”

  陈恩将毛巾奉上,小心翼翼地答道:“杜画师她说,每天在厨房对着东方非那些随身武士吃早饭,搞坏胃口,索性找二郎哥到外头饭铺吃早饭,顺道连中饭一块吃了再回来。”

  饭铺?不就是那天与他一块用饭的铺子吗?只找二郎?

  “爷儿,我觉得杜画师跟二郎哥的感情真好呢。”陈恩试探道。

  “哦?”

  “我瞧他俩三不五时地就凑在一起……这俩个人根本就是臭味相投,杜画师喜欢的,二郎哥也不讨厌,我瞧、我瞧他俩真的挺配的。”说到最后已有些结巴心虚了。

  阮卧秋闻言,有点不高兴道:“二郎那小子太过轻浮,只会着了她的道。”

  那谁才不会着了杜三衡的道?是爷儿吗?几乎想冲口问了,可是不敢啊,怕自个儿真蒙对了!

  “今天是第三天……”他沉吟。她当真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吗?这么爽快?

  “爷,杜画师都不担心,你何必为她劳神?”

  “你打哪儿看见她不担心的?”

  “她成天笑嘻嘻的,一餐饭竟然还能吃上好几碗,跟二郎哥照样在打赌……”

  阮卧秋忽然打断他的话,问道:“她这两天有沾酒吗?”

  “啊,我没注意,下次我若发现,一定通知爷儿!”抓到把柄一定要告诉爷!

  没多久,凤春抱着一堆帐本进来。

  “少爷,要开始查帐吗?”

  他应了声,又问:“东方非呢?”

  “我照少爷的吩咐,将东方大人在府里做客的消息传出去,果然今天一早就有高官登门拜访,现下他正在正气厅里呢。”

  “是吗?”他转向陈恩。“去门口守着,老大夫若来,你通知我一声。”

  等陈恩离开之后,凤春摊开帐本,迟疑了会儿,轻声问道:“少爷,你对这真有兴趣吗?”他天生就象是个作官的料儿,从未对老爷的生意有过兴趣,她也不认为他有从商的才能。

  “兴趣是靠培养的,还是,凤春,你希望我一辈子都是个废人?”

  “不,当然不!少爷愿意接受,那是再好也不过的。”

  阮卧秋轻轻扯动了嘴角,当作是淡笑。“凤春,你待在卧身边多年,名为主仆,实际上,连卧有时都错当你是长姐,这些年来,真是辛苦你了。”

  她闻言,惊讶万分,看着他平静的脸庞,眼眶莫名起了水雾。不由自主地摸上自己的脸颊……他失明时,她才二十出头,长相象娘亲;现在的她,只有杜画师发现她的容貌与府里的某人相似。如果他没有失明,会不会心生疑窦?

  “凤春?”

  她用力咬住下唇强忍喉口哽咽,轻声细语:“少爷,昨天我们讲到蚕丝,老爷生前曾说,平县盛产蚕丝,那儿有家平锦纺,老爷一向跟他们做生意的,直到他老人家仙逝才断了往来……”

  过了午后,奴仆来报,一名樊姓男子求见。

  “找杜三衡地?”一双漂亮的剑眉拱起。“你再形容一次他的长相?”

  “他瞧起来三十多岁,高高瘦瘦的、相貌斯文普通,看起来象个读书人。他说,要找一名姓杜的画师,老奴原本怕他是来抢画师的,推拒说这里没有杜画师,后来他又说他与杜画师相识,老奴这才让他进来。”

  话方落,就听见凤春在外头轻喊:“樊爷,请。”

  来人的脚步声塌实,跟杜三衡极为相象,只是此人的步伐较为坚定,听得出是男人的脚步。那人离他只有数步远便停下,温声道:“阮爷,在下樊则令,听说小女杜三衡来阮府作画……”

  “小女?你是她爹?”他讶异。

  “好年轻哪,爷儿……”陈恩在他身边低语:“一点也不象是父女啊。”不是保养有术,就是天生得妖怪。

  她的爹不是自尽了吗?年龄也不对,此人到底是谁?

  正要开口旁敲侧击,忽然听见再熟悉也不过得轻浮笑声。“阮爷,我听下头的人说你在厅内……”随即,惊喜的笑声,显得格外刺耳——“爹!”

  自她来阮府作画后,从未听过她如此快乐地大叫,阮卧秋皱起眉头,低声问:“杜画师现在在做什么?”

  “恩……爷儿,她县正抱住那个据说是她爹的男人。”陈恩很老实地答。

  为了半个月之后的验明正身,阮卧秋辟出一间客房当作画室,尤其她爹忽然来了,自然不能让两人共处一间睡房。

  这两人待在这间画室一下午,凤春说他们俩也没有出来用饭……她爹不是自尽了吗?两人年岁相差不论如何推算,都不可能会是父女啊!

  夜里,秋风吹过树叶,发出诡异的沙沙声。他闭目,不想让无谓的疑虑扰乱他的情绪。

  等到约快三更天的时候,画室的门开了,她带笑的声音响起:“爹,你今晚真要睡画室?”

  “恩,我很久没动画了,不多画几笔,怕生疏了。三衡,你先回房吧。”那斯文淡然的声音实在不象是有了二十岁女儿的父亲。

  “晚安了,爹。”

  那踏实的脚步走了几步,她爹平实无波的声音响起:“三衡,我记得你最怕鬼了。这么晚回去,自己千万要小心。”

  阮卧秋闻言,白布下的眼睛遽眯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她带笑依旧:“我明白了,爹。”

  门关了起来,脚步声慢吞吞地走出院子,站在树旁等候的阮卧秋,轻唤:“杜三衡?”

  刹那间,他听见她倒抽口气,声音忽然消失,像是双手紧紧搞住嘴。他心知她受到惊吓,连忙伸手拉她入怀,怀里的身躯不住轻颤,他立刻用力抱住她的身子。

  “杜三衡,是我!”他在她耳边低语。

  过了一会儿,轻颤渐止。她的笑声有点迟疑,也有点结巴:“阮、阮爷,你吓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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