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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狠狠落下时,一碰她手臂,立刻紧紧扣住她冰凉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因此落地,他也视而不见,反正他是个瞎子,只能任凭旁人玩弄!

  “你这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要不要成亲干你何事?”他咬牙骂道。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让她吃痛得眯眼,嘴里却轻笑:“阮爷要不要成亲,的确不干我的事,只是凤娘说你也快三十了,如果当年没有遇见那回事,也许今日早是妻妾成群呢。”眼角瞄着四周。为何凤春不在?连那个迷恋他到的孩子也不在?这时离升平酒楼有一段距离,他是如何走来的?

  “我要你同情吗?我要你同情吗?杜三衡,你是不要命了吗?也胆敢为我做主?”乍知一切是骗局,帘后有人窥视,顿觉自己像待宰病状。自他眼盲之后,从未 过如此的羞辱,在那当口,被她背叛的愤恨几乎淹没了他的理智,让他恨极了这女人!

  “痛痛痛,阮爷,你力气大,快折断我的手啦!”她终于挨不住疼,低叫。

  “你一向油嘴滑舌,骗人骗成精,谁知你是不是又欺我眼瞎来诓骗我?瞎子就好欺负吗?”

  她见他一脸恨色,恨意中饮食了对她的多事与他的眼盲,不禁敛起平日嘻笑的性子,叹声道:“阮爷,算我错了。我跟凤春本不想骗你的,可跟你实说实说,你一定连理都不理,再这样下去,你一定孤老终生,我曾想,你这么年轻,怎么会找画师留像?要留像给后代子孙,却丝毫没有娶妻生子的打算。”顿了顿,望着他青白交错的脸庞,低声道:“后来,我才知道你还有个妹子,这画,就是要给她的后代吧。”

  他抿紧嘴,青盘不停暴跳着,最后才压抑:“杜画师,有些话你不该说出来的!”

  “是啊,我爹耳提面命过,明智有些事是绝不能说破的,我火候还不够。阮爷,及时行乐不好吗?反正你跟我,了不起再活个五十年。你就多娶几个老婆,多生几个孩子,每天含饴弄孙,也是一种乐趣啊。”

  他眯眼。“你当旬老头子吗?杜画师,凡事你要适可而止!”

  “是是是,以后我再也不敢多事了。”

  他还想骂,却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滴到他的手背上。是雨吗?设计者站在这里一阵,是下了雨,但上有屋檐,雨该落在他左肩上才是。

  “这是什么?”

  “什么?”她一头雾水,随口:“是雨珠子吧。”

  “不要再骗我,杜画师!”他又气,瞪着她的眼几乎快要喷出火了。“我最忌人骗我,你若要在阮府里作画,就不要再欺我!”

  “是是是……”她抹了抹脸,这才发现淌在他手背上的是自己滑落的泪。好吧,要老实说话,她也不是不会。“阮爷,我流泪了。”

  他一怔。“流泪?”他骂得这么凶吗?

  “是啊,你掐得我痛死了,我从小就挨不得一点疼,所以我疼得流泪了。”

  她语气稀松平常得很,一点也没能痛感啊……还是,她又故意耍他?虽作如此推想,仍是微恼地放开她。

  她笑:“阮爷,要取得你的依赖真是不容易呢。”突然抓住他的手往她脸上碰去。他一碰到那湿意满布的脸颊,立刻像被烫伤般的缩回。

  “你干什么你?”又冷又凉又软的……

  “让你看看我是真哭了嘛。哎,幸好你抓的是我左手,要不我真怕得休养好几日才能继续画呢。”她抹掉眼泪。不何,从设计者说出他打算孤老一生开始,她的眼泪就掉个不停,一定是手痛死了的缘故。

  他闻言,只觉她情绪隐藏太好。明明痛得掉泪,说起话来依旧如平常的轻浮……掌心里柔软的触感依旧,如同她身子的香气总混着一股酒气,难以分散……他皱眉:“杜画师,你喝酒了?”

  “啊……”答允过不骗他的,只得承认:“喝了两口。”

  “在大街上?”

  “反正我女扮男装,没人察觉嘛。”

  “你不是说,你在画画时才喝?”

  她嘿笑了两声,没有再解释,瞧见他肩上湿了一片,她赶紧拾起地上的油纸伞,正好瞄到身边是一家饭铺子——

  “哎,阮爷,当我陪礼,吃个饭好吗?”

  “吃饭?在这里?”

  “是啊,正好有间饭铺子呢。我记得我刚来启昌城时,砂一顿饭就是在这家铺子吃的,米饭绝不办理阮府的,正好过午了……”

  看他的俊容余怒未消,但也有抹疲惫。是啊,瞎子独自在外,所费精力自然不是她所能想象有。

  “我不饿,也没有习惯在外头用饭。”

  “阮爷,不知道为什么,我眼泪直掉着,止不住呢。”见他吓了跳,她有点好笑,实话实说:“我一饭就开心,你陪我吃顿饭,我就不会哭啦。”她收了伞,想拉他入铺子。

  他眉头深锁半晌,似乎想看穿她是不是又雄鹿苍,最后,他终于伸出手,道:“把酒壶给我。”

  她愣了愣,随即明白他审交换。“好啊。”大方地递给他,反正回头再买一壶便是。

  他摸索着酒壶,打开栓子后,在她脱口的讶异里,尽数倒掉。

  “酒能伤能。杜画师,尤其你又是个姑娘家,喝酒不成体统。”他沉声道。

  这人,不是才恨她多事吗?这回又关心起她的身子来。她若有所思地慈祥着他,然后用力抹去眼泪,绽笑:“阮爷,让我扶你吧。”

  伸手搀扶他,靠得如此接近,那一夜在他床褥之间的回忆又被,抬头往他从秀的侧面望去,他一点也不模糊;要不像她爹……

  仿佛察觉什么,他忽然转过脸,对上她。“杜画师,你又在想什么?”

  “哎……也没什么。只是杜某一时之间不小心胡思乱想起来,阮爷,我怕你再问下去会害臊的。”

  又香又有嚼戏的白米饭,半透着晶莹的光辉,冒着热腾腾的烟,赶紧戴盆望天得圆加尖的,才淋上浓稠的酱汁……

  哎啊啊,乐得心都绞痛。

  不及吞口水,就先偷吃一口,再补点米饭,把饭戴盆望天得像小小的了,才心满意足地动起筷来,一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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