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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爷,你可别气,是杜某误会了。”她笑叹。

  “误会?”他气恼地哼了声:“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想法!怎么旁人不误会,你却想歪了?杜画师,三更半夜的,既然你迷了路都能摸到这儿来,去其它地方也一样,你直走便可到凤春住的地方,你过去吧!”

  “阮爷,就当我说的全是放屁。”她一向能屈能伸,笑道:“明天我去向凤娘赔罪就是。您别赶我啊,要我又迷路了,谁知会不会不小心掉进哪个坑啊湖的。”

  这女人!分明是抓住他绝不会无故不理一个人的死活……胸口溢满对她的怒意,他“目不斜视”地瞪着正前方,即使看不见任何东西,也不想再面对她。

  “阮爷你又气啦?你到底不喜欢杜某啊儿?杜某的脸?杜某的声音?”她笑。

  她的脸?他根本看不见,偏教她拿来说!他眯眼,咬牙:“杜画师,你是个姑娘家,却称杜某杜某的,不合体统!”

  “那是学我爹的。”提及她爹,她的语气虽然还是皮皮的,却带了点柔情。

  “你跟你爹的感情真好。”他哼声道。

  “唉,阮爷,你的声音像在敷衍了,我真怕你随便敷衍到睡着呢。”

  有她在场,他怎会入睡?阮卧秋心里先是这么想,后来听她声音带丝紧张,好像真怕他睡着似的……她只是迷路,不是吗?

  他沉吟一阵,沉声道:“杜画师,你要我相信你跟我这么有缘份,连迷路都奶到秋楼来,实在令人难以信服。你三更半夜到我这里,到底是在躲什么?”

  杜三衡摸摸唇,笑:“阮爷,当官都像你一样,这么容易就找出破绽吗?”

  他未置一词,像在黑暗中等待她的答复。

  “阮爷,我说实话了。”她微微倾靠他,轻触到他的肩,仿佛能碰到他的体温,就能感受到他的浩然正气。她压低声音道:“你府里好像有鬼呢。”

  “鬼?”他皱眉,斥责:“杜画师,你在耍我吗?”

  “不不不!我没耍你!我是亲眼瞧见了,差点吓死我了!”她是余悸忧存啊。

  阮卧秋注意到她语气中的害怕,平静道:“这世上没有鬼。”

  “有!怎会没有呢?”她圆大的眼眸干脆锁住他的方向,就算看见他,也会觉得心安。这个人有副坏脾气,可是却很正气。

  “我以前就遇见过。”

  “我没遇过。”

  “阮爷,您正气凛然,没做过件坏事,自然鬼不敢来找您。可我,做了令它们讨厌的事,那就算时时来找我,也不稀奇了。”

  他骂道:“杜画师!你在胡言乱语什么?纵然有鬼,人鬼两界,不同归处,岂能相互扰乱?”

  “是这样的吗……真的是我在胡思乱想吗?”

  阮卧秋听她语气似有迟疑,便道:“若不是胡思乱想,那就是有人装神弄鬼吓你了。杜画师,你说你在我府里遇见的鬼生得如何?”

  她极度不愿回想,但心里明白若不弄个清楚,只怕明早她收拾包袱逃之夭夭。

  她摸索了会儿,摸到靠在长椅上的温热大手,立刻扣住。刹那间,他又僵硬了,她有点想笑,几乎可以想见他很恼怒又很无奈的表情。

  他的猜测果然没错啊。他看起来脾气是很坏,可他看不顺眼的人有难,他也不会弃之不顾的。

  “凤娘提过,打你定居此地后,没有新雇佣人。那鬼,是个少年鬼,十五、六岁的样子,每天我来秋楼时,必会遇见他不发一言地瞪着我看,直到方才我在房里打盹,他就紧靠丰我窗口,青白着脸,舌头吐得长长的,要说不是鬼,谁信?”

  阮卧秋皱眉,府内有这人吗?

  “阮爷,你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害得人家枉死?”

  “胡说八道!”他骂道:“准是有人装神弄鬼在吓你。”

  “吓我?我在你府里,人缘还算不错,又没结冤,谁会吓我?”

  人缘不错?她这种性子也会有人喜欢?他心里不以为然,却没有说出口,只清楚道:“我说过,世上没有鬼。纵然有,也多半是有人在胡闹,杜画师你不去想它,不去念它,那么,你心中自然没有它了。”

  “不去想它啊……还真难呢。有时候,我还是会想起那一晚,没有脸的绿衣鬼想要带走我爹……不然一晚上都想你好了,阮爷。”她打趣,听“正气”再三保证,心里逐渐安稳了。

  他皱眉,没再出口骂她。她的笑声轻溢,像淡淡白雾活跃地飘散在他的眼内,模糊的身形就在其中。纵然有二郎的形容,仍旧无法勾勒出她具体的长相……

  忽然之间,她像整个人倾向他,额面抵着他的肩,他佩愣一会儿,正要开口斥骂,又听她迷迷糊糊地低喃:“是三更天了吗……难怪我想睡了呢……”心一安就困了。

  想睡?十指尚彼此交缠,又得寸进尺地拿他当枕来睡。心里溢出怒气,随之而来的是无可奈何。他能硬碰硬,就是无法对一个弱质女流撒手。他懊悔地轻斥:“不见过你这种人!”

  “那是阮爷看人就像看镜子,以为镜子里看见的就是全部……”她慢慢合上眼,听见他哼了声,心里安稳了,睡意转浓。

  夜风吹来,他的衣袍不停被某样东西骚扰,他伸手摸索,摸到又细又长的……头发?她的?这么长?她没扎起头发就逃出客房了吗?

  不知为何,心头遽跳。连忙敛神,脑中却不受控制地想起田世伯说她发尾五颜六色的,不知沾了多少颜料……五指勾拳,将她的发尾掌握其中。

  这女人……明明只是画师身份,何时间不经他允许,这么地跨前接近他?心头不快,却没有将她推开,怕她一醒来又说着让他满肚子火气的轻浮话。

  他闭上眼。不用猜也知道若此时他在屋内休息,依她无赖的性子,一定会赖进屋内,闹个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窘境!真不知她是真怕鬼到来找他挡鬼,还是故意来闹他!她这种自私自利的人啊……他就是看不顺眼!思及此,不由得松开手,任她发丝乱飞扬。

  他凝神专注,当作肩头没有人靠着,当作身边坐的不是女人,而是二郎。

  只是,夜风阵阵,带出她身子的香气,纠缠着四周,连带着他也被闻了一束夜,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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