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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她又叹道:“公子今日为乌桐生说话,我真感到高兴。他是我的祖先,虽然只是名义上,毫无血脉可言,但,我对他也极具好感。如果不是他,徐皇后断然不会活到西玄人的年命,自然也轮不到天德帝爱徐皇后一世……公子,我说爱这个字,不打紧吧?”

  “自然不打紧。”他笑。

  “你们大魏人,听说大部分都已经不谈爱了吧?”

  “唔……”

  “不谈才好。每每我一想到天德帝为了掩饰徐皇后去了,还得强颜欢笑,我心里便想,何苦呢?我要是徐皇后,只盼他的余生活得好好,就算再立后再立妃都行。公子,你若是天德帝,也会哪他那般作法么?”

  他闻言,沉吟一阵,温声道:“天德帝一世只有一个皇后……我若只有一个女人,肯与她朝夕相处数十年,不曾有过其他女人,我想已非祖训所致,该会如同他那般……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吧。”

  她思索一会儿,点头。“你说得有理。”

  “姑娘既然是乌桐生的后人,那就是乌卢山的人,想来此番专程是来逮那采花贼的?”

  “非也非也,我非专程,只是顺便。我已经十九,家里人怕我找不到良人,特地找来未婚的乌家男子让我挑选,几个都成,平常我都视作兄长,弟弟的人,一朝竟然要成我枕边人,我吓都吓死了,连忙逃出乌卢山。要找男人嘛,我自己找,这也不是难事。”

  他一阵沉默。

  “公子?”

  “乌卢山……一妻多夫?”

  眼前这人吓到了吗?她咧嘴一笑。“不是,就我而已。乌桐生一生只敬徐达这个黑脸皇后,我运气特不好,出生时肤色偏黑了些,他们就把我硬生生排成这一代的第二个孩子,明明下头的都比我大,却要喊我一声二姑娘或二姐。”

  “二姑娘……二姑娘……”他嘴里重复念着。

  她脸红了红,只觉这人的大魏腔不难听,尤其从他嘴里念二姑娘,那真是……有那么点教她心动,如果今晚不是来抓采花贼,她就点了烛火看清楚这人面貌。

  她抿抿嘴,灭掉这邪恶的念头。她道:“总之,我一想到床上有这些兄长弟弟,我就头皮发麻,他们也头皮发麻,所以任我从他们眼皮下跑了。等我找着还顺眼的人,他们就不会再逼我了。”

  “……你找着了吗?”

  “一路来京师,瞧了三个还算顺眼的。我事先已经打听清楚他们未婚,也没有心爱的女子。眼下我有些犹豫不决,不知是先该找谁登门自我介绍?”

  他先是被那‘数量’惊到,而后听到她自我介绍,不由得暗自失笑。“二姑娘以为登门自我介绍,就能将你心爱的人带回家了?”

  她笑道:“公子误会了,那都不是我心爱的人。我家人只盼我能经历一生所有的快乐,要不要成亲生子那无所谓,但一生中有许多快乐,其中以男欢女爱为人生极致的快乐,我年岁又到,他们就要我去男欢女爱一番。”

  “……二姑娘,这种事要找心爱的人才好。若非心爱,这种事是女子吃亏些。”

  她哈哈一笑:“原来公子 是硕果仅存谈爱的在魏人啊。无所谓,你认为我吃亏,其实我要享受到,也就不算吃亏。至于心爱与否,我还没经历过,就不当回事,如果耿耿于怀,非要找到心爱的人,那一生都找不到,我不就得痛苦一生?”说到此处,她软了声。“天德帝作为令我害怕,喜欢上一个人,到最后竟是要强颜欢笑掩她的生死,这有多痛苦啊,那还不如不要喜欢吧。”

  “……你怎知他痛苦呢?人的性命就有长短之分,总要有一人先走的。说不得,他心甘情愿徐皇后先走以免她痛着送他,他心甘情愿筹划一切,这其间没人发现徐达已死,也许他因此感到欢欣呢。”

  “唉……公子说得甚有道理……”她抹抹鼻子,免得又落泪了。如果能遇上心爱的人似乎也不赖,不过前提是要有人喜欢她。虽然这位公子很好心没说破,但,这一路来京,她所接触的人都觉得她的想法有些惊世骇俗。

  也因此,她才发现到原来不是她怪,是乌卢山教出来的人都怪。这下可好,自家人她也不敢碰,但外人也不怎么可能会爱上她,那,她就找自然的一夜情缘吧。

  忽地,门哐的一声。她立时警觉起来。

  身边的男子拉了拉她的袖子,她微地惊讶,紧跟着听他在她耳上轻声道:“二姑娘,失礼了。”

  他自她身上翻过,转到床的外侧。她被逼退到内侧,一双美目瞪着黑暗里那隐约的人形。

  他在做什么?

  他头也不转,轻轻把她的头压进被里。

  她眨眨眼。这男子是在……保护她吗?

  床幔被掀开了。“美人儿……”

  她躲在被窝里,自靴中抽出匕首。

  “我一想到你那吹弹可破的肌肤,心里便火热火热,一刻也不停……谁?”

  他拿匕首抵着采花贼的劲子,慢慢下了床,逼他到角落里。

  “先生,你在京师说故事这么多个月,还在用老招数,分明摆明要人来抓你啊。”

  “你……你是……”

  “还有我呢!”她翻身坐起,笑道:“先生说故事说到人家房里来了,正巧,我想跟你算算账,你从乌卢山偷走迷药 ,假冒乌姓人,这份帐要怎么算才能还我们清白呢?”

  “你——你们在同一张床上,已经……”那语气竟是说不出的悔恨,只恨自己没有再早一刻来。

  她皱皱眉,听出他言语间的淫秽之处,下了床,站在这公子身后问道:“你自谁手里偷走药的?还是谁送你的?你说个明白!”

  “我若吐实,姑娘就愿让我碰上一碰吗?”

  她还来不及恼儿,就听到他痛喊一声,鼻间出现血腥味,又听到这公子淡声道:“死不悔改,连口头上也想唐突地二姑娘吗?”

  “二姑娘?你是二姑娘!”那中年汉子脱口:“我瞧过你!原来是她这般标致的美姑娘,你相貌分明是西玄女子——”

  她觉得这采花贼声音高喊时有些耳熟,皱眉一想,即刻恍悟。几个月前,她家里人说捡来了一名重伤人,但那人只有二、三十岁,没多久那人就走了,她只记得这人曾远远看着她,大喊了些什么,她差点以为自己是不是太丑吓跑他了。

  原来是这人偷了家里的迷药,再假扮中年人,让人查不出他这个采花贼来。

  她感觉空气有异动,分明是平常家里人摸黑在喂小孩迷药玩的细微洒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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