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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他闻言,失笑,短暂地听从自己的心意,再搂她入怀。离四更还有些时候,等她入睡后,他再离开也不迟。

  “……陛下今晚有些湿呢……”

  “……湿?”

  “冷汗么?”她掩嘴遮了个呵欠,闭着眼贴在他凉凉微微发汗的胸膛。“是不是作恶梦了?”长腿缩进他的双腿间,彻底来个肌肤相亲,四肢交缠。

  恶梦?他又是莫名心一跳。

  “我先前好像也作了个梦……”她不甚在意道:“也是恶梦吧,眼下我记不太清楚了,但我想,是太累了,夜里才会恶梦。”

  “徐达,你想想,你作了什么梦?”他柔声问着,见她昏昏欲睡,心里虽是不忍,却又在她耳边重新问一次。

  她又被惊醒,笑道:“我哪记得?有可能被折子压垮的恶梦……我想起一些了,我化作老鹰飞向远处,我猜是在御书房前陛下说起得庆县一事,这才夜有所梦,但盼能化作一只鸟儿飞遍大魏,那时我嘴里喊着当归当……咦……”当归不是徐回手下人吗?这么巧啊。

  他微微一僵。

  “陛下?”

  “然后呢?你说是恶梦,我还没听到恶梦部分呢。”他柔声问。

  “记不清了,只知受到惊吓……唔,听说天子作梦都是预知梦……”她感觉环抱的男子一僵,她笑着闭眸仰头吻上他的下巴。“陛下不用担心,陛下虽记不得?却一定不是损及大魏的恶梦,你这些年来花在大魏的心血?我都看在眼里,怎会有事呢。不如这样吧,陛下,若真是与大魏天下有关的梦,那徐达愿为陛下分忧,徐达代陛下承受那恶梦的结果吧。”她笑着。

  “……别胡扯。”他压抑着声音道。

  她随口应一声,窝进他怀里再睡一下,免得四更他一走,她独眠也很无的趣。

  她昏昏沉沉,只觉这枕不如以往抱得舒服,时而冷时而湿的,她咕哝:“陛下,太冷了。”她本想退开点,但她腰间那力道还是很强悍地扣住她,逼得她继续窝在“潮湿”的怀里。

  “嗯,很冷。”他心不在焉地应着。

  ……陛下,你真的有在听我说话么?她心里微叹口气。如果连同床共枕都在想他的天下,她实在有点……小小遗憾。

  只是,为何今晚他直流冷汗?不是受了风寒吧?太医定时检查他的身体,不可能会出问题,那果然还是为恶梦给吓住了?

  是什么恶梦能令这个八风吹不动的陛下吓出冷汗呢?徐达想着,首次觉得窝在这人怀里是一项酷刑。

  她意识沉沉,直到听得有人低语:“陛下,过四更了……”

  过四更了吗?这真难得啊。她感觉到眼前这人拉过被子将她盖个扎实,才悄然下床。

  通常他走前她就睡熟了,她也不知道他是这么细心,可惜,不能陪她一块睡到上朝时。

  她半合着眼翻身,感觉微弱的光芒又起。

  “灭了。”李容治换上衣物,低声道。“出去再掌灯。”

  “……别灭。”她哑声开口:“我下床方便些。”

  他来到床边,回头看一眼太监,后者立即垂首,他才撩开床慢一角,看着几乎趴在床上,小露香肩,长发覆去她大半面容的徐达。他痴痴凝视一会儿,笑道:“不睡了吗?”

  “还有些倦,但想赶着天亮出宫吃早饭,昨晚听见有间新张开的鱼粥好吃,我想去尝尝。”

  最近她出宫寻美食的次数是不是多了点?对无趣的宫里生活厌烦了吗?李容治神色不动,点头。

  “今儿个你不用上早朝了。”他回头跟那不敢抬头的太监道:“去把宫女叫进来。”

  “别。”她非常轻声说:“我想再躺躺……等陛下跟我欢爱的气味散尽了,再让她们进来。”

  李容治闻言,对她这种些许的占有欲感到愉悦。他嘴角勾勾,道:“好。”光线不足,加以她墨发掩住她的面容,所以不知她此刻是不是脸红,但他心情放松了些了笑着替她拢妥床幔,垂目看向自己的掌心。

  他的恶梦也是记不清了,只知梦里的自己扑前左手想抓住什么……他左右手皆有重视之物,右手掌心上是他少年时期就决定的目标,自己一生皆为它而活,谈不上什么心不心爱?只全心全意在它上头;左手掌心……初初只是偶尔看着它,心里发着软,不料低头看它的次数愈来愈多,他强行压制心中那种失控的惊恐,也认定自身压制得极好,但,猛然间,它自他手里展翅飞走,即使他穷极力气,扑向它也抓不住了……

  他寻思片刻,回头看着床幔后的人影。

  不是说,分离后想着对方的好,反而思念容易滋长,无法压制,不如将心里的那人留在身边,天天见着她,感情就能维持最初时的那原样,久了说不定还不稀罕,反倒有利自己吗?

  他又见床幔后躺着的人影动了下,身子缩成一颗虾球。他早就注意到,她一人睡时,总会不自觉将自己缩成防备姿态……六年前他带浑噩的她出西玄时,在马车上她就是如此防备地睡,至今还没有改过来么?

  若是一般夫妻,当人夫婿的就该夜夜稳着她的心,让她不至如此没有安全感吧?他略略犹豫,又想起先前的恶梦……

  不过……是梦吧。

  他不再迟疑,步出她的寝宫。

  徐达又睡了一会儿,才伸个懒腰,换上中衣,眯眯眼地撩慢,赤着脚丫下床。昨晚她碰到他的脚丫,还特地跟他比了比?他的脚掌大些、美些,她这个伪大魏人的脚丫上还有疤呢,真是……比大比不过,比美还差了那么点。

  思及昨晚的两对脚丫,她笑眯了眼,而后微笑僵住。

  她垂着头,注意到烛光不住摇曳,在地面上造成深深浅浅闪烁不定的阴暗。

  窗子是半掩的,但,风有这么大么?

  她心里微疑,抬起头,慢慢扫过四周。

  烛光所及的最远范围?正是那扇阎上的门。当她扫过门前时,看见有个人影隐隐约约立在那儿……

  哪来的公公躲在那里没走?

  再一眨眼,她发现那人神色青绿,满面血迹,一身西玄长袍搞得破破烂烂。

  “头儿?”她喃道,美目微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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