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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几更天了?”他柔声问道,距她醒来已过了好几个时辰,这其间除去她四处走动观察地形之外,尚有人来送饭。饭送到门外,差点被她给踢了,若不是顾及他会挨饿,她宁饿死也不吃。

  “二更天了。”她盘腿运功了半晌,只觉气滞难通,再坐下去浑身必会不舒服。

  “这么晚了啊。”

  是晚了,她恍悟。“我差点忘了你不能熬夜的,”她连忙要扶他躺下。“你睡吧,有我守在这里,不会有人突然闯进来的。”

  “你呢?你要睡哪儿?”

  “我在地上打地铺就好了。”他们之间的铁练打也打不开,也没有当日她系在他身上的绳索来得长,只能就近睡了。

  他及时抓住她要下床的手臂,没抓好反而不小心碰到她的两团温香软玉,他像被烫伤似地连忙收回,叫道:“怎么行?快冬天了,你睡地上会着凉的,不如我……”

  她微红了脸,童音软软斥道:“要你着凉了那才麻烦呢。”

  “那……那……”喉口像梗了石块,迟迟说不出口来,直到感觉她抱着另一条棉被要下去,他才摒除所有的礼教思想,说道:“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互相取暖。”语毕,半面的脸红光满面起来。

  “嗄?”

  “我是说,我是指,以前不都这样的吗?小时候我老抱着你睡,你还记得吗?我抱着你睡,会给我心安的感觉。我失去眼力之外,其实我很不安心……我怕万一你也走了……”他的喉口干涩,吐话困难。

  “我陪着你,不会走。”

  “我知道……”他结结巴巴的,连手指也通红起来。“我也怕万一有人擅闯进来。你离我远些,我想保护你也不成,我不会对你怎样的……”

  保护她?他还需要保护呢。但,说不感动是骗人的。“练央?”

  “哦……”瞧他紧张兮兮的,她的唇畔浮笑。

  “你等等。”她下床将屏风移到厅央,掩去门外有人偷窥的可能。

  随即她上了床,打量床柱四周,估量床的大小,小声说道:“我睡外侧,若有人闯进,也不会先伤到你。”

  她设想得多周到,如果他够男子汉就该拒绝这样的提议,但他忍住,依言躺下,见她为他拉过棉被后,松下长发,跟着躺上床。不知是不是她有意,两人之间有条棉被挡着。是啊,她还是个闺女,将来是要清白出嫁的。

  她双眸阖上,几撮长发垂面。桃花脸、丹凤眼,这种美貌曾一度让他自惭,而后他习惯了,再也不分人间美丑。

  他伸出手停在半空中好一会儿,不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完成心中的想望,而是怕唐突佳人,今天未有名分与她共睡一床已是自己的极限了。开始恼自己何必读了这么多的圣贤书,道德规范由心而生,进而锁身,无法再逾雷池一步。忽地,眼角瞥见绣花的屏风后头似乎有人。

  他心里一惊,直接扯掉两人中间的棉被,抱紧她软软的身子。

  她吓了一跳,忙张开眼睛。“怎么啦?”

  “好像……好像外头有人……”

  “有人?”她要起身察看,却遭他紧紧搂住不放。“渊玄,你要放开我,我才能去瞧啊!”

  “别、别去瞧了,必定是我多心,你……你陪着我就够了。”他找了个借口,见到屏风后头的人又离开了。幸而有“他”提醒呀,再多的道德也不敌一个她。

  “哦。”她应道,被缚在他的双臂之间,不再挣扎。“你别怕,有我在。”她哄他。

  “是啊,有你在,不管是在何时,你都不会离开我了。”他似有深意地说:“你还记得小时候吗?半夜我老爱抱着你睡,是因为我怕聂九闯进来。”

  “我以为你是为了欺我。”

  “我欺你?不如说你懂得报复,半夜里老爱压在我身上,压得我死去活来,叫苦连天又得强撑着少爷的面子。”他苦恼的说法差点让她笑出声,因而忽略了他满头大汗。她枕在他怀里,鼻间净是熟悉的气味,说不放松是假,只是心里隐约觉得四周透露着古怪。

  再相见,一时惊喜他的复活,很多小事没有特别去注意,但如今夜深人静,沉下心后,才愈觉愈不对劲。

  她以为他不愿再见到她,以为就算有一天再见面,他也是不愿理会她的自多作情,但现在……他应该明白从他拉她上床的那刻起,不管有没有逾矩的行为,都算毁了她清白。

  “我怕……”他将她搂得喘不过气来,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在怕什么。

  她恍悟。是啊,他怕到已经无暇顾及什么男女之别了,他失明了,会怕是理所当然的。“我在,你不用怕。”你会在多久?几乎要冲口问她了。他错过两次人生中最宝贵的选择,上天还会垂怜他,给他第三次机会吗?

  练央等了半晌,没听见他再回答,仰脸望他,他双眼已阖,似是沉沉睡去。十几年前也曾有这么一幕,那时她好奇万分,忍不住割开他脸上的绷带,一睹他的丑颜。她不由自主地抚上他的面具。

  现在她已经懂得敛起旺盛好奇心,再世不会随便碰触他人隐私了。

  “同年同月同日生……”她喃喃道:“你兄长当年买我,原因是为挡你厄运。真的挡了吗?买下我真的有用吗?你凭着自己力争上游,走上讲书师傅之路,受到众多学生崇仰,我可没有出半分力呢。”有三人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她却独爱他,而他始终像个呆头鹅一样,径自以为爱他不如爱聂九……如果不爱她,而想将她塞给聂九,她没话说,但前些时日的相处,她瞧得出他对她似有情意。

  “会把喜欢的人往外推,那是最愚蠢的作法,你是个讲书师傅,连这也不懂,不该为人师表。”她抱怨。

  面具下的脸庞微微在流着汗。她皱起眉,喃道:“太热了吗?”以袖尾擦他的热汗,想要退开让他凉快点,他却抱得死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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