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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你好冷啊。”她搓揉他的双手,抬首展笑逗他道:“让我的体温温暖你,好不好?”她的话多煽情,若是之前必定恼她不知轻重,可是现在……小八、小八,原来元巧一直在提示他,与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子啊。

  她……再来找他,是为了什么?眼角看到窗外有人躲在船杆后偷窥,有元巧还有那两名青年。那两名青年跟着她,会是谁?十年来,他不闻不问的,家中也无人告知她的下落,他是特意避开啊。如今看见她,心里百味杂陈仿如大石压身,分不出究竟是喜抑或忧愁多一点儿。

  “聂渊玄,你不答话是害羞了吗?”她未察觉他的异样,露笑玩他道:“不答话,我就再脱衣给你瞧,你猜我里头还有衣服还是肚兜呢,一、二、三,我脱啦!”

  “不要!”他大喝道,同时拉上窗子,以杜绝外头偷窥。她被他的吼声吓了一跳,也颇为惊讶这一回他运头也没撇开,就这样直直地瞪着她的身子。她干笑一顿,自动拉上脱了一半的衣衫。

  丑痕下微微脸红,咕哝道:“这一次你倒真吃尽豆腐了。”

  “为什么你的声音变成这样?”他沙哑问道。

  “啊?我……我的声音原就如此啊,这两天我也算说了不少话,怎么你一点也没注意?”她的脸、她的音都变了,变得陌生,但淘气赖皮的性子不改。聂渊玄忽然跨前一步,趁她来不及避开时,紧紧抱住她。是他蠢,就算她再变化,他也应该认得出来啊,只怨自己不曾正视过她──

  “聂渊玄,你怎么啦?”要欺他,反而觉得自己被欺尽了。

  “你这样不顾男女之防地抱着我,是要负责的唷。”要负责,他早就负了,还会等到现在吗?一直以为自己心里是空的,没有住过人,现在见到她,才知十年来不是空心,而是压根就住了一个人。他阖上眼,咬住牙关,以掩饰他内心的激动。

  她──终究来找他了。

  “聂渊玄,你再抱下去,我只要图谋不轨了。”人皮面具下已是通红一片,又热又痒,也不愿推开他。

  “你这傻丫头怎会落得这样下场……”为什么她的脸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正要问她,船身忽地一阵剧烈摇动,她立刻抱住他的腰稳住,身边的澡盆因为倾斜而泼洒出来,湿了他俩一身。

  “师父,有船靠近!”外头传来拾儿的声音,她一凛,也知有船靠近,拾儿不会这么地紧张兮兮,必有它因。

  “你等等,我出去瞧瞧。”她踢起油纸伞交给他,便快步往外走去。怕她出事,聂渊玄吃力地跟出去,见到她动作极快地奔向船头,本想开口要她小心,后来见到聂拾儿迅速点起船灯。

  方才在无月的夜里,他怎会知道有船靠近?

  “当然知道啊,十一郎不管试什么也蠃不了央师父,就除了那一双猫儿眼,三更半夜的还能瞧见远方。”聂拾儿不经心地答道,全副心神全聚在船头,一等船灯都点着了,立刻跑向船头。

  “猫儿眼?难道是十一弟?”这些年来究竟话家对她做了什么安排?大哥明明答允他,放她自由的,为何还与聂家人混在一块?

  “是官船?”聂拾儿问道。

  “若是官船就放心了,咱们是有许可的。”聂十一半眯起眼,站在君练央的另一边,望着河里另一艘大船。“但,若是官船,怎会不点船灯?分明有诈。”

  “有诈?那可怎么好?除咱们三人外,船上只有个三脚猫功夫的家伙,外加一个不懂武的讲书师傅,来人若占多数,那咱们可完蛋!”聂拾儿哇哇大叫,早就说要多请几个人上船,偏她嫌麻烦,结果到头来苦工都是他。不用特意掌舵,行至两县交会处,便停船不再驶动。

  他只要负责每日替她挑配衣色,为三人上妆,这倒也无所谓,反正都是他的兴趣。从他发现他有这方面的才能时,就开始替练央师父搭配她的妆与外衣,乐此不彼,顺便偷懒不练武,但那可不包括还得负责众人三餐顺加洗衣守夜啊!来船愈靠愈近,不用十一郎的鬼魅绿眼,也能看见对方船只有七、八名汉子持着武器。

  “有备而来,必有所求。”她沉吟道。“啊,原来是他们!”进入范围之内,聂拾儿总算瞧见眼熟的身影,急叫:“不好,师父,小心!”才刚说完,船身又开始晃动起来。

  “船下有人凿洞!”聂十一瞧聂渊玄走来,立刻要稳住他,又见她快一步抓住八哥,他反手改抓差点一路滑到船尾的元巧。

  “河船不比海上战船,该死的家伙,算准咱们不敢在船上装武器!”聂拾儿已露薄怒。

  “上回师父让我去帮五……樊姑娘查海商之事结下的怨仇,没想到她不死心,竟然查出我的踪迹想报复!”聂拾儿待人一向直爽,会结仇她一点也不讶异。若只是单纯为了寻仇,那倒也无妨,只是现在多了聂渊玄──

  “请问,咱们是不是在下沉啊?”元巧很认真地问道。

  船只逐渐失去平衡,中心开始偏向船尾,练央忙缠住聂渊玄的腰身,抽出腰鞭卷住船栏。“要拖累你了,聂渊玄。”她笑道,恼怒地瞪了聂拾儿一眼。

  “本来都盘算好的,都给这小子打乱了。”

  “师……师父,你要相信我啊!”聂拾边往船尾滑去,边颤抖地大叫:“我跟她没有结这么大的仇啊,都是女人小心眼儿,连个小过节也牢牢记住不放。”

  “十一郎,元巧就交给你了。”练央当机立断道。

  聂十一懂得她的心思,立刻点头。

  “等等,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聂拾儿叫道。

  “咱们就约在松竹书院吧。”元巧一楞。

  “那不是八哥讲学的书院吗?”到头来还是要回归原点。她对聂渊玄笑道:“下水之后不要慌张,先深吸口气,其余的交给我。”她微微转了眼珠,又欺他道:“你可要小心了,若没有好好地吸口气,我是不介意灌点气给你,是用嘴唷。”

  他不理她的调侃,担心说道:“你自己也要小心,苦撑不了,就放手,我不会怪你。”船倾斜极快,她来不及理会他突来的关心,藉着鞭力抓着他的腰飞跃船栏,船栏之外是黑漆抹乌的河流,她未有惧怕地松手,“扑通”一声,立刻落水。

  聂拾儿的嘴大张,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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