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于晴 > 断指娘子 | 上页 下页


  凤一郎冷淡答道:“草民乃一介平民,难以跟暗处高官抗衡。大人喜怒无常,为所欲为,就算赐死无辜百姓,也不会有人吭声。但,大人往后下手,请详确考虑,切莫做出难以弥补、后悔莫及的决定。”

  “哼,我倒想尝尝什么叫难以弥补、后悔莫及的滋味呢!”语毕,斥退县令一干人等,独自走下地牢的阶梯。

  凤一郎面有怒色,那叫怀宁的一脸也杀气未收,可见青衣之前阻止得惊险万分,只怕就差一步,这对义兄弟要以县令为符,杀狱卒救人了。

  惊险万分吗?

  他一语不发,摊开依旧汗湿的掌心,注视良久。杀错自己人,他不是没有遇过,错杀就错杀,不过是条人命而已,他从来没有这么在意过。

  掌心拢缩,他无视牢内其他罪犯,就这么直走到底。

  最里层的牢房内,是娇小的男装背影。胸口的跳动逐渐又快,如痴如醉的酥麻感再度布满身躯。

  这七个多月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念着她,多次设想他俩会如何相见,但再怎么想,也没料到会差点误杀她。

  “东潜、冬故、怀真,接下来还会是谁?”他开口,语气略冷。

  那正在沉思的背影一怔,转身看是他,绽出略喜的浅笑来。

  “东方兄,好久不见了。”

  东方非本来恼她藏住行踪,但见到这张朝思暮想的芙蓉面,不由得抿笑,道:“是很久不见了,冬故。”

  她注视着他半天,慢吞吞地问道:“东方兄,我记得你五月辞官,如今七月多……我以为你另找乐子去了。”

  “哼,说起这事,我倒想问你,冬故,你一向敢作敢当,从不逃避。这一次,是什么原因让身为未婚妻的你存心躲我?”他故意加重“未婚妻”三个字。

  她一脸莫名其妙。“东方兄,我没有躲你啊。”

  “你不留只字片语,独自来到乐知县当亲随,不就是躲我吗?”他讽道。

  阮冬故愈听愈是一头雾水,索性摊开来讲:“我跟你有白首之约,当然会让你知道我的去处。东方兄,我离开应康阮府时,曾托负大哥转告,如果你来找我,请你转往乐知县,一郎哥他们在这里开了间豆腐铺,你一定找得到。大哥没有跟你提吗?”

  东方非闻言,薄薄的俊皮抹上铁青色。

  好个阮卧秋,好个阮卧秋啊!

  刚到应康城,一想到要跟这对正直兄妹日夜相处,他心痒难耐,每天天一亮,他就处处逗那盲眼的阮卧秋。本以为他占上风,哪知阮卧秋竟耍这种闷不吭声的把戏!好,很好,他就非要得到她,让阮卧秋日夜对着他这个妹婿,气到夜不成眠!

  阮冬故看他脸色,就知道是大哥这环节出了问题,她摸摸鼻子,说道:“东方兄,我大哥对你素无好感,但如果你有诚意,他一定不会瞒你。你……又得罪了他吧?”

  “冬故,在你心中,是你大哥重要,还是你的未婚夫重要?”

  她眼神游移,搔搔头发,心虚道:“这个……这个……”

  光听她结结巴巴,也知道她的答案只会有一个。也对,他还没有卯上全副精力,她怎会轻易陷他的魔网里呢?

  思及此,他心情颇好,招来守在地牢阶梯的青衣。

  青衣不开牢门,反而搬来圆凳。

  “青衣兄,好久不见了。”她抱拳笑道。

  “好久不见,阮小姐……青衣之前不知是你,若有得罪,还请见谅。”

  她点头,苦笑道:“我知道你的难处。”

  东方非撩起衣角,尊贵无比地坐在凳上,不以为然道:“冬故,你是在暗示我这主人,专把杀人放火的龌龊事都交给下面去做吗?当初,你跟我订下誓约时,不就知道我是这样的一个人?”

  “我确实知道。”她叹了口气:“幸亏今日的怀真是我,而非其他人。”

  换句话说,她宁愿他来害她,也不要伤及无辜人就是。他注视着她疲惫的小脸,她一向元气淋漓,神采飞扬,即使身体再累,也不会表露出来,现在她却……哼,他东方非是什么人物?就算误害自家人他也不会疚怀!怎会疚怀!

  “你不问我,为何要对付一个小小亲随?”他挑眉。

  “东方兄要对付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阮冬故冒着风险,再扮男装当亲随,却一定有一个理由。冬故,是什么理由,能让疼你入骨的义兄同意你这种作法?”谈到凤一郎,他带了点酸味而不自觉。

  阮冬故淡笑道:“一郎哥是不同意,但也无可奈何。五个月前,我们路经此县再到应康城,那时我只觉这里是个不起眼的小县,根本谈不上繁华,但我注意到一郎哥跟怀宁都特别喜欢这里……东方兄,你也猜到了为什么他俩喜欢这县?”

  “正因不起眼,官员才会路经而不久留。你性子积极,永不出门闷也闷死你,如果能在此县定居,你就不易被人认出。”她的义兄真是处处为她着想。

  她神色间充满对义兄们的感激,柔声道:“是啊,我大哥是应康名商,官员时常来访,我留在那里不安全。后来听说乐知县有强盗,我们三人就决定提早过来……当时我只是击鼓递状,并把一郎哥的妙计说给大老爷听,我便可功成身退。哪知大老爷看中一郎哥的才智与怀宁的功夫,硬要收他们为身边人……”

  “他俩只忠心于你,根本不理县太爷,所以由你扮男装,待在县太爷身边?”

  她皱眉,认真道:“东方兄,你用错词了。我跟二位义兄,并非主仆关系,如果你真的要用‘忠心’,那么我对他们,也是同样的‘忠心’。”

  东方非轻哼一声,并不想针对这种事多作辩论,只道:“那县太爷怕卸任后有人报仇,以为收你在身边,你义兄也会跟着走,哪知他反被利用。在这最后半年里,你乘机干预公门中事,等新旧二官交接,你兄妹三人消失一阵,再出现时,县太爷早已离开乐知县,是不?”

  “东方兄,你猜中一郎哥的计策,他也猜中你的计画,你们二人真有默契。”她叹道。有时她会想,东方非跟一郎哥如能成为知己,就可以共为百姓谋福了。

  他眯眼。“我会有什么计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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