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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柳暗山庄已经不远,这日黄昏未到,又飘起了风雪,南宫雪轻看看嘴唇被冻得乌紫的属下,便决定暂缓赶路,令小安子寻问客栈投宿。

  小……右使,没多久,小安子兴高采烈的奔回报告,前面有间客栈,看上去还算干净,也不像黑店。店主说还有几间上好的客房,不如我们今晚就到那里去歇歇脚,如何?

  这间客栈的名字是否叫'悦来'?南宫雪轻忽然问。

  咦?小姐……喔,不,右使,您敢情是千里眼?

  她但笑不语。

  那本武林志上记载,此等山村野店通常喜欢叫做悦来,似乎除此以外大家再也想不出别的名字。碰得巧,店里还会聚着各路武林英豪,他们坐在大堂里喝酒划拳,常常霹为一言不合就大动拳头,砸得小店老板虽连连叫苦但并不心痛,因为事后,大侠们都会随手一抛,将大锭银子很潇洒的扔在地上,作为赔偿,以示他们的侠义之风。

  这间客栈也不例外,当南宫雪轻掀廉而入时,就闻人声鼎沸,几群手持刀剑的好汉正围坐桌边,像喝水那样浪费的喝着酒。

  南宫雪轻卸了披肩,提步往楼上雅座走。她轻纱遮面,仍是一派女装打扮,并不像其他远行的侠女那般穿上男子的长袍。

  其实穿也是白穿,女扮男装很好分辨,骗不了人的,何必掩耳盗铃?况且,还有被性好男色的男子调戏的危险。

  客倌,客倌,店小二笑嘻嘻的跑过来,拦在楼梯中央,请楼下坐,上边已经被一位公子独包下来了。

  这种事居然也她碰到?昔日在武林志中看过,只觉得荒唐好笑。

  出来行走江湖的人不盘算着省点银子,偏偏喜欢摆阔,摆给谁看?又没人知道你是谁!无聊!

  小哥,打个商量,能否请楼上那位公子让出一桌?下面实在太狭小,我手下的人又太多,就说我请他喝杯薄酒。南宫雪轻掏出一锭银子,笑脸相迎。

  她并不打算像别的刁蛮千金那样,为了争一个位子,与人大打出手。

  小二快步走去,很快的便下楼来,将银子归还。

  姑娘,那位公子说了,只跟知音人同屋喝酒,否则话不投机,万一言语间有所闪失,互相得罪。

  我们还未谋面,他又怎知不是知音?南宫雪轻忍住性子,仍笑。

  那位公子说,他弹奏一首曲子,若姑娘能说出名字,就可视为知音。

  笑话!不过是在一间野店歇歇脚,怎么弄得跟逛青楼似的。但回眸看看楼下那群粗衣短衫、大冷天还能闻到浑身臭气的'江湖豪杰,想到要坐在他们中间,背碰背的,南宫雪轻只好点头。

  不一会儿,乐声从楼上传来。初时很轻,要仔细聆听;渐渐的,乐声放强,却并五万马奔腾之势,仍如一道清澈溪流,悦耳、静心,像江中明月,清影寂寂,渗入这飘摇的风雪之夜,让人的心境顿时平缓下来。

  楼下群雄,方才一片喧嚣,此刻也似被点了穴一般,骤然停下手中划着的拳和举着的杯,抬着脖子往楼上望了望。虽然,这停伫是片刻的。

  姑娘,可听出来了?小二催问。

  像是'碧湖秋月'。南宫雪轻答。

  奇怪了,这首流传于天璿宫中,外人很少知道的曲子,那人怎么会弹?而且,他用的是什么乐器?叮叮当当,甚是清悦,不是琴、不是筝、不是笛,更不是箫。

  姑娘好耳力!那人的声音终于从雅座的廉后传出。

  这嗓音,不同于大哥的深沉低嘎,却是清朗高昂,另有一番动人之处。

  敢问公子如何会弹奏此曲?南宫雪轻试探的问。

  廉后的人笑而不答。

  那……小女子孤陋寡闻,不知公子用的是何种乐器?她依然不甘心。

  姑娘自己进来,不就可以看到了?他顿了一顿后补充,能否先请姑娘单独进来?

  迷人的噪音本就是一种难以抗拒的邀请,再加上十足的好奇心,南宫雪轻顾不得小安子暗中摇手阻拦,示意下属守在门外,廉子一掀,踏了进去。

  她该庆幸,迎接自己的不是一把暗器飞镖,而是一屋子如春的暖意。那人,就坐在炭火边,笑着望她。

  雪花飘进屋子里了吗?南宫雪轻不禁迷惑。

  刚才,就在她的眼睛还未适应屋内的环境时,她曾在那一瞬间以为这一袭白衣是一片轻盈的雪花。末了,才看清那是一个男子的衣,轻轻软软,白的底,袖口、领口绣着金丝的边。

  眼角上扬,男子的脸庞绽放跟前。南宫雪轻感到脑海中一片空白,耳边的喧嚣也似乎静了。

  那是个十分英俊的男人,俊美到了极致。她长年待在天璿宫里,品论男人相貌的好恶均以大哥为标准,但这一次,她发现人世间俊美这个词,除了大哥,竟还能用在别的人身上。

  姑娘请坐。男子嘴角闪过一丝笑意,似乎在嘲讽她的失神。他衣袖轻拂,示意他身旁的位子。

  这时,南宫雪轻才发现,他刚刚演奏的乐器到底是什么了。

  其实,那不能称为乐器,只是几个细致的白瓷碗,盛了水,按照音阶一字排开。男子,使用亮晶晶的银筷敲打着它们,发出行云流水的乐音。难怪,刚才那一曲碧湖秋月如此恬淡悦耳。

  但当南宫雪轻瞧遍了男子全身,不禁失笑。这人真奇怪,下雪的大冷天里;竟还手持一把纸扇。…虽然她知道有的武林人士会用铁骨纸扇作为防身武器,但……时节不对,不免令人忍俊不住。

  姑娘在看在下的扇子吗?

  嗄?好锐利的目光,似乎能穿透她的面纱,直看到她心里去。于是她微微一笑,公子的扇面画得真好,像是六如居士的杰作。

  姑娘不仅耳力好,眼力也好。男子轻轻一挥,扇面完全展开,一幅浓浓淡淡的水墨画轻摇起来,看来我俩不但知音,而且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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