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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在你心中,你始终是你爹认定的乜家当家人,你觉得你有责任看着弟兄几个找到他们的蓝色鱼泪,是吗?”

  她又来了!她又来了!别过脸去,宜寞不爱她洞悉人心的机灵劲。

  知道他被人道破心思,脸上挂不住,兮时赶紧换了话题,“你的蓝色鱼泪呢?”她问他。

  “蓝色鱼泪……”宜寞模糊记得自己曾见到过蓝色鱼泪,他却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丢掉的?

  “不会是被人从手里抢走的吧?”

  她半眯着眼瞧他,那模样依稀停留在宜寞的记忆深处。“我们是不是见过?我是说在五年前我去山里找你之前,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是不是去找宜驭?”兮时迅速岔开话题,“前段时间他听说那答儿开了一家牧场,专门养马。他便找遍了北方每一家牧场,你猜他现在走到哪里了?会不会已经找到那答儿了?”

  既然她不想说,他也不强求,努着嘴,他为宜驭忙一回,“你既然想知道他和那答儿的结果,何不占卜一下,很快不就有结果了吗?”

  “你想骗我为宜驭占卜出那答儿的去向,是不是?”兮时才不傻呢!坚决不中计。“咱们一路往北走,半道上或许能碰到他们也说不定呢!”

  她领头向前,如一朵桃花往北方吹去……

  这是北边最后一个牧场,要是在这里还找不到她,宜驭就打算走回头路,再沿着北方边陲小镇一个个牧场轮流找去。

  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这样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的日子一开始过起来,他还真有些吃不消。日子苦些倒也罢了,最难的是他毫无目的地一路寻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想见到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

  刚开始,他总以为过了这座城镇,跃过这片草场,下一刻就能见到她。可是一次次的失望让他开始怀疑老天爷是不是故意要耍他……不!老天爷一定是想惩罚他,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没有好好珍惜,分开了又千里寻找。

  既然是惩罚,他相信总有刑满释放的那一天,所以他不停地走,不停地寻找,他坚信总有一天能找到被他休掉的那个老婆。

  他今天混得这么辛苦,谁也不怪,要怪只怪爹给他的名字没取好——“驭”字遇“女”为“奴”,自打遇见那答儿,或许注定了他这辈子都得为她辛苦为她忙。

  走了一整天,他的腿都快抬不起来还没走出这片草甸。前方有个穿着满族服饰牧马的女子,他紧赶了几步想上前讨口水喝,运气好的话今晚还能向她借宿一夜。

  “姑娘,我赶了一天的路,水囊空了,能否向你讨口水喝?”

  马上的姑娘蓦然回首,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已是泪如泉涌。他同样瞪圆了眼睛瞧着对方,瞧着那遍寻不着的人儿。下一刻她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跳下马来一把抱住他,继而嚎啕大哭起来。

  “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见到他竟让她如此激动?宜驭得意极了,这些天寻找她的辛苦顿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却听她继续哭道:“你还活着,实在是太好了。”

  “你以为我死了吗?”他摩挲着她的背,轻轻的、柔柔的,她的温暖通过掌心传遍他的周身。

  “那天晚上乜家火光冲天,下人们全都逃命似的跑了出来,还有一群人在那里喊打喊杀,我在外面看着害怕极了。我以为……我以为你一定……一定出事了。”

  “那天晚上你去乜家了?”听到她的话,他不禁后怕起来,“那会儿你去乜家干什么?幸好没出什么事,要是你遭遇什么意外怎么办?你是笨蛋吗?看不见众人都在往外逃,你还回去做什么?”

  原来,那天晚上当乜家火光冲天,他背着大哥冲出火海时见到的那抹倩影并不是他的幻觉,她真的去了。

  “笨蛋!大笨蛋!乜宜驭是大笨蛋!”

  她突然对着他大声骂了起来,“你担心我出事,你以为我就不担心你死在那场大火里吗?”

  若真是担心他,她为何走得那样决绝?“你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我想你是打定主意离开我,再也不回来乜家了。”

  “是你让藉卉把我的东西收了,我想你一定是盼着我早日离开,我哪还有脸再赖在你的院子里?”

  “我没有让大嫂收拾你的东西。”他为自己辩解。

  她满脸狐疑,“那是……”

  “难道是大嫂……”

  相视一望,他们顿时明白了。只是,怒火尚未燃尽便在眼底泄了。

  “大嫂的爹娘皆是被满人所杀,因为幼年失去双亲,她受了不少苦,所以她对你有心结,也能理解。如今,大哥痴了,她整天守在大哥身边,说实在的,也怪可怜的。”

  他同她说了乜家经历的种种变故以及家中兄弟们的近况,与大嫂相比,他们之间受的那些苦,这些难也就微不足道了。

  说到底,还是他们误会了彼此的心意,才落得分离的下场。若从一开始就彼此相知相惜,谁也无法拆散他们。

  “我……可以留下来吗?”

  望着她如星月一般的眼眸,他迈出了第一步。休书是他写给她的,想要重新在一起,他愿意尽最大的努力。

  她茫然地看着他,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留下来?这里?”乜家四爷要跟她一道牧马放羊吗?“你过不了这种生活的。”

  那是从前,找了她这么些年,什么样的生活他会过不了?率性地躺在草地上,让烈日晒在他黝黑的脸上,深呼吸,草和泥土的气息窜遍他的周身。

  “这几年,我都是走在路上。你大概想不到吧!这些年我都是靠老三接济着过来的,每到一座城镇,但凡有兴泰轩的地方,就有人找到我,送些钱给我。你知道我的性子,没为家里做什么贡献,也不好意思向家里伸手要钱。从前总是老三找我要钱花,现在反过来了。”

  他的脸上挂着几分羞赧,“有时候实在没钱吃饭,就在街边给人代写书信,凭自己的能力挣口饭吃。那个乜家四爷——早就不在喽!”

  他是为了她才过着这样清苦的日子吗?

  事过境迁,浮华散去,他对她说的只有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一块过吧!”

  没有隆重的嫁娶仪式,也没有甜如蜜的永恒誓言,他只是想和她一块度过余下的时光,年年岁岁,岁岁年年。

  几年不见,他的发已近乎全白,脸上也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原本白皙的肌肤因日日跋涉而红里透黑,面对如今这个再也不是乜家四爷的男人,她还能说什么呢?

  以赫奥仁只是去了一趟京城,回来就发现那答儿的账篷里多了一个男人。

  他拨弄着地上的青草,这里的草始终没有蒙古草原上长得好。他一直想带那答儿去那里,可无论他如何游说,她始终坚持留在这里。

  这片草甸虽位居北边,可来往还有些汉人。他想,这几年她其实一直在等待那个男人,只是他们谁都不曾提过。

  见到他,那个汉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留他吃晚饭,说是要亲手做些汉人的佳肴为他接风,说完就挑着担子去河边打水去了。

  这男人跟他从前见时明显不同,不似汉人的怯懦,倒有几分满人的豪迈。

  “他帮你牧马?”

  “他倒是很想,可惜实在没有跟羊啊马啊打交道的天分。”一想到宜驭牧马的模样,那答儿就不自觉地咧开嘴角,“若真让他牧马,那马养出来一定是精瘦精瘦的。他总是追在马后面满野地跑,看上去蠢死了。”

  “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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