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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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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躺到他的旁边,毫无顾忌地同他一起睡在草地上。那身布满梅花的衣裙平铺在草上,乍看上去,以为腊梅早开。 “你不怕乜家就此家破人亡?” 宜寞刻意地往旁边挪了挪,同她保持男女间当有的距离,“你从来不会让自己身处险境,若乜家真快灭亡,你还不走?” 聪明人说聪明话办聪明事,却笨得忘了今天这个如此重要的日子。 “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十一月初六。”宜寞怎会不记得,“今天是我二十五岁生辰。” “过了今天,你的命就属于我的了。” 所以,“今天是属于我自己的最后一天,烦您离我远点,让我一个人好好待着。” 人前他温和儒雅,背地里却是这副阴冷的模样,真叫人心寒。 可惜他遇错了人,偏生遇到她这个顽固得像石头一样的人,“乜宜寞,过了今天就跟我回山上吧!咱们做两棵松树,永远地埋在山里好了,再也不要理这些明争暗斗。” 今天的她话可真多啊!宜寞提醒她:“别忘了,我们之间是有约定的,虽说我二十五岁以后的命是你的,但你不能妨碍我完成我的使命。” 从二十岁到二十五岁,五年了,她把他放在身边足足五年的时间,还没能让他学会遗忘吗? “放手吧!事实上,乜家已经快变成你想要的模样了。” “却不是我亲手做到的。” “有区别吗?” 若没有区别,五年前他完全可以拜托她帮他达偿所愿。可他没有! 他把自己二十五岁以后的命全都卖给了她,只求她帮他打破活不过二十五岁的命数,他要用二十五岁以后的生命追回乜家欠他的一切。 “欠下的债始终要还回去。” “就为了证明你才是乜家最合适的当家人?”一个乜家当家人的位置,又不是天下的君主,有必要这样你争我夺吗? 兮时自继承神卜之位以来,为多少达官显贵占卜过他们的前程,知道得越多,越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快乐更重要。 你可以拥有无尽的财富,你可以掌握至上的权力,你甚至可以肆意生杀掠夺,可你却换不回快乐。乞丐可以为了别人施舍的一碗残羹而乐上一天,君主却不会因为获得一座城池而愉快一刻。 她最不愿意为贪心的人占卜未来,而知足的人恰恰不需要她的占卜已很满足现有的快乐。 乜宜寞是她遇到的最知足却也最贪心的人,这足以勾起她全身心的好奇。 “然后呢?做完了这一切,你怎么办?”失去信念,你靠什么活下去? 这一点他早就考虑清楚了,“我之后的命不是已经卖给你了吗?由你决定。” 对于他来说完成使命之后的生命根本毫无意义,给她又如何?他做了一个最划算的交易。 “用它来爱我吧!”她也不笨,要了他的命还要附带上他的心,这笔交易才算公平合理。 宜寞站起身,刻意与她保持一段距离,冷眼相对,他告诉她:“我没有心来爱谁。” “是你把心给了别人吧!”躺在地上的兮时用手比划出小匣子的模样,“把心装在那个紫檀木的小匣子里一起送给人家了。” 她爱怎么说怎么说,他懒得理她。他作势要走,她不顾形象地抱住他的腿,耍起赖皮,“把心找回来交给我吧!我会替你好好保管的,我以神的名义发誓。” 她还把那些戏言当了真?宜寞也同她开起玩笑:“好啊,你能替我把心找回来,我就把它交给你。” “一言为定。” 代表满清接待乜宜世和梓爷的正是那答儿的阿玛那塔里。一番寒暄之后,出乎宜世他们的意料,那塔里主动提到了那几笔拖欠的货款。 “银子,我们都备好了。本想派人给你们送过去的,正准备出发却听到崇祯派了两千人的军队要铲平安北城,灭掉整个乜家的消息,这才没出发。” 他随便几句类似玩笑的话却让宜世和梓爷满头冷汗,“敢问那大人,可知安北城现今的状况?”“别紧张!别紧张!”那塔里干笑了两声,“乜家为我们满人的军队提供兵器,我们怎么可能不顾你们的死活,我女儿不还在乜家嘛!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看着我女儿死在明军的手上,是吧?” 所以—— “我早就派了铁甲骑兵安插在前往安北城的途中,绝不会让那些明军进入安北城,更别说伤害乜家人了。” 在宜世和梓爷稍稍喘息的空当,那塔里微眯着眼透露另一个消息,“我还让带兵的将军转告明军,乜家是我们满人的朋友,是我那塔里的亲家。崇祯要想对付乜家,先得过我这一关,先得问我们满人同不同意。” 这话不但没让宜世松口气,反倒像根绳子勒紧了他的颈项。这等于告诉所有的汉人,乜家已摆明背叛大明王朝,乜家成了满人的走狗,乜家成了所有汉人的敌人。从此以后,他们乜家不想依靠满清也不能够了。 墙头草不是那么好做的,一个不小心就被大风连根拔起。 作为满人的走狗,他们还有什么权力索要货款?更可怕的还在后头。 那塔里摩挲着手上的扳指,轻松地说道:“以后我镶蓝旗的兵器还有赖你们乜家,至于工钱方面……你们不好意思向我开口要,但我也不能让你们吃亏,就按原先定好的一半价钱给你们点加工费吧!” 原本是购买兵器的货款,怎么转瞬间就成了加工费?宜世想问个明白,到底还是梓爷老成,手一横拦住了他的冲动。梓爷对着那塔里点头哈腰地笑道:“一切全凭王爷做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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