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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生出些什么事端来,密所充耳不闻,她满心里装的就只有公主的那句话——指给李原庸将军,堂堂正正做将军夫人。

  她,终于要有家可以回了吗?

  涨到心口的喜悦让密所忘乎所以,她半夜便起身,摆出全副架势做起了小时候常吃的那些阿母给他们做的美味。从洗切到拌馅,一样也不马虎,精工细作,待到清晨鸡啼,终于做得了。

  放进雕刻精细的食盒里,摆上箸,她喜不自禁地拎着去了南门。偌大的宫中之地,从公主殿到南门,不坐轿,单用走的,足足绕了半个多时辰,方才近了。

  李原庸正忙着清晨进宫出宫放行的活儿,见了她,很是奇怪,“你怎么来了?”

  “上回你一路护送我去大悲寺,我还没谢你呢!”

  “那是我分内的事。”他淡淡的。

  她自然不会告诉他,为了迎合公主将把她指给他的意思,她必是要好好表现的,“我赶早做了点家乡的小食,请你……请你们吃。”

  有侍婢大清早来送美味,那帮清晨起来,连一口热茶都没来得及喝的侍卫们可高兴坏了,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食盒便打开来了。

  “鱼?”大清早送鱼来?

  食盒里单一双筷子,早已被密所夺了去递到李原庸手上。那些饿坏了的侍卫也不在意,直接上手。

  “别说,小侍婢,你这鱼做得真特别。又香又辣又酸,活了这么大,还真没在旁的地方吃过。”

  她夹了鱼目下的活肉递到他嘴边,笑眯眯地同他说着此鱼的来历:“这鱼是我阿母所创,你们自是不曾在其他地方尝到。这啊,叫酸笋煮鱼。取了夏季出土的嫩竹笋去壳切丝,加上盐巴、辣子腌成酸笋,拿罐子盛了备用。要煮鱼的时候取将出来,现配上,又酸又辣,再配上鱼的鲜美,别提多开胃了——这天渐渐热了,吃点酸的解解暑气,也提提神。”

  他不张嘴,她的手一直这么抬着,直到微微抖起来。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接过她手里的筷子只说:“我自己来就行了。”

  见他将那筷子鱼肉放进口中,她迫不及待地追问:“怎么样?好吃吗?滋味还喜欢吧?若觉得淡了、咸了,你便说,我下回再留意了做。”

  他含着鱼只是点头,并不作答。

  她来说好了:“那日……那日,我失态了,还请你见谅。”她指的是公主出嫁的事,“还真被你给说中了,公主确是不嫁了。我是……我是心忒急了些,遂没把事想透便……便……”便扑进了他的怀抱——这话叫她如何说得出口?

  他还只是闷不吭声,叫她如何自处,只得,笑,一个劲没来由地笑。

  他愣是不说话,吞了那筷子鱼,再伸出手,没了——这一盒酸笋鱼,他就吃了这一口。再低头,盒子里的鱼早已被那群饿狼瓜分干净,单只剩下一条完整的鱼骨头。

  她餍足地合上食盒,带着淡淡的笑嘟囔着:“少时,每次阿母做鱼,我和哥也是这样抢着吃。那日子真好……真是好啊!”

  他紧盯着她放肆的笑,密所立刻掩住了嘴角,“我知道,我知道,在宫中的时候我不当说这些的。”她笑弯了眼向他告饶,“下回一定不说了,不说了。”

  她站起身来向众人,也包括李原庸告别:“不早了,我该回了,有机会再做了好吃的来。”

  这话最是那帮饿狼想听的,齐招了手跟她道别:“你可一定记得来啊!”

  她挥挥手,单只对他,凝着那抹笑去了。

  第四章 佳人现将军身将露

  这一做就做了几年——

  “平日里,她用荞麦磨成粉做了粑粑,就放在南门耳房内。咱们这群没人顾没人疼的侍卫当班当到饥饿难耐之时,放在火塘内烧着吃,又热乎又抵饱,充饥外加口福一气全了——真是难为她想得周到。”

  “每逢初一、十五,她总是做了小菜犒劳大家——卤汁豆腐、竹筒烧肉、草芽鸡丝、狮子糕、甜藠头、家常小卷、汽锅鸡……”

  一盘盘、一件件,让吃了菜、说着话的南门侍卫各个如数家珍。

  “逢年过节,她送来由玉米、高粱、糯米酿制的秆秆酒,甭提多浓郁了。”

  “你们可记得,去年李将军过千秋,她做了咱们谁都没吃过的坨坨肉。”提到坨坨肉,他们的眼前又浮现那日帮着她做肉的情形。

  洗净的乳猪拿火烧去毛,切成大块下锅,煮熟就捞将出来,拿盐、海椒,加上穆库的根研成的末儿阉了。夹起一块就有半碗那么大,嚼上一口,细细咀嚼着,那滋味……

  “别说了,你再说我口水都下来了——上回密所姑娘说,这坨坨肉若拿鸡做了,更是鲜嫩异常。”

  “我最惦记的是密所姑娘做的锅贴乳饼。”

  嫩嫩的鸡肉捶成泥,加上鸡蛋清、葱姜汁拌到发亮。取了乳饼上刷上蛋糊,塌上鸡泥,摊平了用火腿、黄瓜丝排成花粘在鸡泥上,再一层层地刷上蛋清。上笼蒸一遭,再下油煎一遭。

  “乳饼金黄金黄的,配了秆秆酒,简直就是——天上人间!吸……”说着说着赶忙吞口水,这当口落了口水,这一天便失了精神头。

  怎么能不失了精神头呢?密所姑娘已经有半个多月不曾来过南门了,想得这帮南门侍卫一个个心头直窜窜。

  有那受不住馋虫诱惑的便道:“不如……不如我们去请密所姑娘吧?”

  “请?你凭什么请?”有几个懂事明理的立刻打断这个提议,“还瞧不出来吗?人家为什么一趟趟拎着满满的食盒子往这儿跑?那都是看在咱们李将军的分上,还真当是为了我们这些没人疼、没人顾的?”

  “话是这么说,可这几年,密所姑娘也没少疼惜我们啊!她久不来,我们几个去瞧瞧她也是应当应分的事。”

  “见到她以后呢?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年纪长些的几个老侍卫蹙着眉头没头没脑地念叨起来,“你们这帮毛小子知道些什么?密所姑娘之所以会常常来这里,那么用心地做些吃食给我们送过来,全是看在李将军的分上。她呀是心心念念想做将军夫人,可这几年的光景都过去了。公主殿下不曾指婚,将军也不曾请婚。一直以来都只有密所姑娘一个人在操持忙碌着,这样下去到底不是个办法啊!所以……”

  年长的侍卫拿刀鞘敲了敲一旁的石板,沉着声长长吁了口气,“你们要是真心喜欢密所姑娘,就别再把她拉进这趟浑水了。这要是再蹉跎下去,你叫她日后在宫里头可如何自处啊?”

  这话听着丧气,却也是正理,听得几个小的频频摇头,“要说都是将军的错,密所姑娘识文断字的,又会做菜,常年跟着公主殿下,懂进退,有礼数。听说进宫前还是大户门第里走出来的,祖上几辈都是贵气的。就是人常说的那个……上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放着这么好的密所姑娘不要,咱将军还想讨个什么样的媳妇啊?”

  总之,密所姑娘与将军是前景渺茫,渺茫得很啊!

  这婚事没了着落,他们与美味小食间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远,一群人正感叹着,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大喝:“现在是什么当口?你们还得闲得很啊?”

  李原庸这声呵斥吓得众侍卫全都站得笔直,再不敢做声。

  现在是什么当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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