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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相反的,江湖人士的风度可就差多了。“三日已到,宛狂澜你是交出那个姑娘让我们问出江盟主的下落,还是交出‘天下第一剑’,让我们重新选出武林盟主啊?”

  双手做礼,狂澜先把话说清楚:“那位姑娘乃宛某朋友,我已经问得很清楚,她并不是什么萨满女妖,她也不知道江盟主的下落。想必这世上早已没有什么江盟主的存在,还请各位不要为难那位姑娘,更不要为难宛某。”

  “这么说你想赖账,不承认喽?”不知道哪门哪派的门主吵了起来,“你趁早将‘天下第一剑,交出来,选出了武林盟主,我们才好说话。”

  “‘天下第一剑’间接地杀了我爹,害死了我娘,让我爷爷在痛苦中死去,实在是不祥之物。莫邪山庄留它不起,我这就将它交付给诸位。”将手中的青衣宝剑一横,他的气势响彻中天,“干将神剑在此,谁有本事就将它拿去吧!”

  在场所有的人都呆了,这就是“天下第一剑”?这柄一直放在宛狂澜身边,看起来笨重又古朴的青衣宝剑就是有着“天下第一剑”之称的干将神剑?

  “你骗谁啊?”有人嚷了起来,“它真是‘天下第一剑’,你会随随便便将它放在身边,难道你不怕被人偷了?你当我们是傻瓜呢!我才不相信这柄破剑烂铁就是干将神剑。”

  狂澜嘴角上斜,化做邪笑几分,“就是因为大家都跟你想的一样,所以干将神剑才得以留在我身边二十年,而无人动它的脑筋。”

  这就是大智若愚,武当道长在心中不禁对这个年轻男子涌起了钦佩之情。如果现在的江湖能多几个这样的年轻人,他们根本不需用什么“天下第一剑”来决定谁当武林盟主。

  像是要证明给他们看,狂澜抽出了手中的青衣宝剑,也就是众人渴求多年的干将神剑。诸人的目光贪婪地停在铁铸的剑身上,只见它浑身散发着沉重的青色光芒,粗糙的纹路蔓延剑身。看上去既普通又粗重,实在难和“天下第一剑”这个称谓化上等号。

  霎时间,底下的议论声四起:“宛狂澜,你随便弄一把破铜烂铁就说是‘天下第一剑’,你骗谁啊?若这就是干将神剑,那它根本是浪得虚名嘛!”

  有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剑身华丽的名剑众多,它们却得不到‘天下第一’的名号,惟独干将神剑可以,想也知道它一定有不凡的内在。”

  “老人家果真有见识。”狂澜吩咐下人抬出早已烧红的炭火,他将青衣宝剑往火焰中一丢。一炷香之后,他再将烧红的剑放人清泉中浸泡。再度扬起手中的宝剑,它的剑身闪烁着火红的光芒,如血之鲜红。剑气冲天,隔着数丈远都能感受到它所散发出的腾腾杀气——这就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剑。

  “它是用宛家祖先的血肉铸成的。”狂澜沉沉的声音诉说着宛家几百年的疼痛,“当年,我的祖先想铸出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可是无论怎么铸也难以成功。他从《吴越春秋》上看到:吴王闯庐使干将作二剑,其妻莫邪断发剪爪投炉中,剑成雄号‘干将’,雌号‘莫邪’。他疯狂地相信若以活人的身体铸人炉中一定能铸成所谓的‘天下第一剑’。所以……所以他就把自己的妻子活生生地推进了铸剑炉中。传说,女子的惨叫惊醒天地,她对丈夫的恨,对剑的仇沁在她每滴血上。这血染红了铸剑炉,染红了铸出的剑——干将神剑变成了一把滴血之剑,每当它染血,都会发出红色的光芒,杀气冲天。为了镇邪,我爷爷用青衣将它封了起来。若不是诸位要一探究竟,它至今仍难见天日。”

  即便他这样说了,还是有人不信。“你随便编个故事我们就相信它是‘天下第一剑’了?拿出点实际证明啊!”

  这就是人的欲望,永不止境的欲望,像手中这把染了血,中了魔,沾了恨的剑。狂澜默默走到中庭,指了指放在地上那块赤色大石块,“这附近有座赤铸山,相传春秋时干将、莫邪曾在赤铸山设炉造剑,山上存有‘砥剑石’。莫邪山庄铸成的剑器都会在砥剑石上磨砺而出。这一块就是有千年历史的砥剑石,当年干将神剑就是用它磨砺的。各位随便借我一把剑。”

  有人递上自己的宝剑,狂澜随意地将剑敲上那块砥剑石,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石块安然无恙而剑身却已断成几段。有人又用自己手中的剑试了试,结果都一样。

  “现在知道了吧?这块砥剑石坚固无比,一般的剑休想动它分毫。但我手中的这把剑不是一般的剑,它是干将神剑,是‘天下第一剑,,所以……”

  手起剑落,剑粉身碎骨,石裂留痕,众人哗然。

  “所以它可以劈开这块巨大的砥剑石,而它自己也断了。”

  这就是欲望!它驱使人不断往上爬,不断追求更新更高的目标,永远不舍得停下来。等你终于爬不动了或者不想再爬了,环顾四周,你处在一个危险的高度,林立着的是悬崖峭壁,想走下来却已是徒然,等待你惟一的结局便是从高处摔下来。你爬得有多高,摔得就有多重。所谓的“天下第一剑”劈开了磨砺它的砥剑石,却也换来了粉身碎骨的下场。这是追逐欲望所摆脱不了的命运,想抛开它,你就得抛开欲望纠缠。

  狂澜冲着惊骇的众人懒懒地笑着,满脸写着不在乎。或者说,他早已准备好了这样的结局,谁也别想得到这沾满血和仇恨的宝剑。

  这柄天下第一剑沾满了宛家人的鲜血,它的重量压得宛家祖祖辈辈透不过气来。是它!是它杀死了他爹,害死了他娘;是它让爷爷含恨而终;是它让他沉闷了二十年;还是它让他差一点就失去了凉夏。他要亲手毁了这把剑,毁了它邪恶的力量,他倒要看看它还有什么理由再来左右他的人生。

  把手上的剑柄随意一丢,他还顺势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现在‘天下第一剑’在此,你们谁想要就拿去,我还要去铸剑,恕不奉陪。”甩开衣襟,他这就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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