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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好喜欢她缩在他怀里的感觉,抱着她坐在摇椅上。趁着月色,他陪着她守望这片睡莲,“这些睡莲……你还记得吗?”

  怎会忘呢?别人高考,他闷在家里挖坑说是要种睡莲,只因她爱睡莲的清雅。年少时他的深情叫人难以接受,成长后他的爱也让她颤抖。

  “我种了,十八岁那年,我不顾老妈的唠叨在院子里挖了一米深的坑,注上水种睡莲。就连我妈都不记得掉进这坑里多少回,可是睡莲还是没能长出来。后来我四处向种花人取经,才知道种睡莲需要鱼的粪便积淀下的肥料。我下池塘挖肥料然后把它们装进大缸里,再将缸埋进这些坑里。左右折腾了两年时间,终于开出了零星的睡莲。我想着二十岁的那个夏天一定要拉你坐在这张摇椅上赏莲,没等到那个夏天,你就被迫辞职离开了这座城市。”

  他恨!恨那帮老学究逼走了她,恨她不留只字片语就选择消失,更恨她狠心得不跟他联络。

  她明明知道,找不到她,他会疯掉。

  那两年是他人生最痛苦的岁月,四处寻觅找不到她。为了见她,他甚至愿意把自己的灵魂卖给魔鬼。

  结果买他灵魂的人不是魔鬼,竟是她的妹夫。

  他不在意是谁买下自己,只在意能不能和她共度此生。再见面他发誓,不再让她远离她的视线。他做到了,赖在她家不走,贴着她的生活不放。

  却忘了,她的一句“不欢迎”足以让他的心碎到拼不回原状。

  就像这些养着睡莲的大水缸——

  听到她接受汪明镐的示爱,听到她明确的拒绝,他终于受不了心灵的创伤离开了她。回到那栋为她而买的公寓里,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他的一双拳头将这几缸睡莲全砸了。

  水混着泥遍地都是,破碎的瓦片更是划过他的身体,沾上了他的血。他呆若木鸡地从天亮坐到天黑,望着横尸天台的睡莲,他看到了自己将死之心。

  到底还是不舍,他将那些将死的睡莲重新种了起来,只因深爱着睡莲的聂语笑一次都没看过他培育了六年的花儿。

  又是换缸,又是换水,又是换泥,拯救起他的宝贝,天又亮了。

  望着这些睡莲,一夜又一夜。夜夜相对终于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无法和相爱的人厮守到老真的是刻骨的痛。

  他已经尝过,不希望她再品尝一遍。

  于是他学会放手。

  带着这六缸睡莲回到故乡,将它们逐一放回到后院的坑里。佩服老妈的忍耐力,对着院子里足有一米深的六个大坑,她居然能采用单脚跳的方式进进出出,足足跳了两年都没想过弄点土把它们填上。该不会老妈开始就料到他要带着睡莲失败而回吧?

  “我不知道……对不起,尉骤,我不知道。”这些过往她通通不知道。

  以为他的喜欢只是青春期的萌动,以为他的爱只建立在想要得到她的自尊心里,以为岁月会将他的感情引入正途。

  结果她错了,误入歧途的人是她,瞎了眼看不到他真情的人还是她。

  “不重要,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看见了,你终于看见了我为你种的这些睡莲。”

  他会重新爱她吗?他的答案早已经摆在她面前,八年了,她终于看见。

  “什么?”聂语笑张开的嘴巴足以吞进一整颗苹果,“你说什么?”清晨六点十分,她跟周公还在卿卿我我,他的电话吓得她睡意全消。

  有必要如此震惊吗?“我向你求婚——你听到了。”

  这世上有这样的人吗?两个人恋爱还不到十二个小时就提出结婚!“尉骤,你是怪胎吗?非要让我的生活失去规律才高兴吗?”从那堂有关“儿子”的公开课,不!更早以前,早到她第一眼见到他起,他就不断颠覆她平静的生活。他们上辈子有仇吗?

  她才做了不到十二小时的甜美小女人,又开始摆出老师的架子吗?他又不是由她训练的狗狗,“聂语笑,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八年。”

  “我喜欢你多少年了?”

  “以你的说法差不多八年。”

  “八年的时间,抗战都结束了,你还想把我拖到什么时候?”要是按照寻常方法,起码再谈个一两年恋爱,而后再准备结婚,他都三十好几了,“聂语笑,你以为你还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吗?都奔三十的人了,再不快点把自己嫁掉万一我不要你,你可怎么办啊?”

  死了!气死了!气死人了!

  有他这么说话的吗?以前每天都跟她说:“你比我大四岁而已,又不大还小得很呢!”才交往而已,就拿她的年龄做文章,男人真是比女人更善变。

  不行!要是才恋爱就被他踩在脚下,真的结了婚日子可怎么过啊?

  聂语笑赌上一口气跟他杠上了,“是!我是快三十的老女人了,你干脆把我放在一边,重新去找年轻新鲜的小女生好了。最好找刚成年的,你也做一回老牛。”

  啊呀呀呀!昨天是谁求着他要他接受她的感情?窝囊了八年好不容易翻身农奴把歌唱,在结婚之前,尉骤说什么也不能软下来。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还是去找十八岁的对象好了——你知道哪个学校专出帅哥吗?我最喜欢十八九岁的小男生了。”他一语中的,聂语笑吓得连滚带爬,立即找衣服准备去见他,“不是!我说错了,我当然很愿意跟你结婚。只是你父母那边……”

  没想到,装同性恋这么管用——不过要是让老板知道他为了赢得聂语笑的心、不惜出卖人格自称是同性恋,不笑死才怪!

  先解决眼前问题,等以后有空再解释吧!清了清嗓子,他十足男人气,“我父亲早逝,你收拾收拾,今天中午我就带你去见我妈,所有问题交给我吧!”他又不是汪明镐,要是连老婆都无法说服自己的爸妈接受,那还混个屁啊!

  中午就要见他妈?想想聂语笑头皮都发麻,她不是没见过他妈。上一次尉妈妈是来求她别碍着儿子的前途,这一次说不定尉妈妈会说:你这个奔三十的老女人别挡了我儿子一生的幸福。

  以前对付学长一双父母都没有这次对付尉骤一个妈妈来得痛苦,原因只有一个,她不在乎学长父母对她的看法,可她却在乎尉妈妈对她的评价。

  喜欢一个人真的好辛苦啊!她真搞不懂,尉骤怎么能花八年的时间活在无望的爱情里?就冲着这一点,她也想好好补偿他——如果他能不让她去见他妈的话。

  “能不能晚点再见你妈啊?”

  “你最好快一点到,迟了我就去各大男校逛逛。”在她面前做了八年的小男人,如今终于能一振夫纲了,尉骤仰天笑三声。

  此情景也仅限结婚前这一两天……而已!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怯生生地望着眼前这位有些富态的中年女人,聂语笑希望今天的打扮能让尉妈妈产生新鲜感——只要别想起她就是尉骤曾经单恋的实习老师就好。

  别说是只见过她一面的老妈,连尉骤自己都差点认不出她来。

  视力超好的她戴上一副黑框大眼镜,从不化妆的脸还上了厚厚一层烟灰色的涂料,最不能理解的就是这身衣服,她怎么不去做修女?

  “她平时不是这样的,今天见你有点慎重所以打扮得奇怪了点。”尉骤也只能以这种程度帮她解释。

  不慎重打扮万一被尉妈妈认出她就是当年那个老师,那还不吵翻了天?!

  “伯母,您好。”

  想起来就怄啊!想当年她当老师的时候,都是人家学生家长毕恭毕敬地向她问好,现在反过来了。她八成上辈子跟尉骤结怨太深,这辈子才要跟他纠缠一辈子。

  “姓‘聂’是吧?”

  “啊……对!”聂语笑藏在桌子下的手猛掐尉骤的大腿——谁让你告诉你妈我姓“聂”的?万一她想起当年的聂老师怎么办?

  这种事你要我怎么撒谎?尉骤疼得鼻子都红了,脸上的表情还是一派轻松状,“妈,笑笑她现在在宠物学校任职,专门训练宠物狗。”

  “你是老师啊?”尉妈妈一脸发现新大陆的模样,“听尉骤说,你比他大?”

  战争开始了——

  聂语笑小心翼翼地不触动雷区,“我是比他大一点……”

  “听说好像是四岁的样子。”尉妈妈还比着手计算,“也就是说,你四十岁的时候,尉骤才三十六。”

  他正当壮年,她要是搞得好已经提前进入更年期。

  “你三十岁,他才二十六。”

  女人三十豆腐渣,他还多的是女人追求啊!

  “你二十一,他才十七。”

  好死不死提他十七岁的时候做什么?聂语笑除了干笑,半点反击能力皆无。

  尉骤才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好不容易追到手的未来老婆被老妈吓跑,“妈,你还不是比爸大五岁!”

  聂语笑恍然大悟:原来喜欢比自己年纪大的女生——这也有家族遗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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