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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脂粉的香气从大厅的偏角悠悠传来…

  坐在地上的李别恨昂起头遥望从朦胧中走近的女子,她身上的香气好熟悉,近瞧她的眉眼,可不就是街角的那位姑娘。

  “我们见过?”别恨慌忙站起身,拾掇拾掇坐皱的衣襟,他的脸上半含羞涩,‘你就是街角的那位姑娘?”

  “你就是卧泉山庄的少庄主?”她挑着眉望他,那样子像极了龚明,却不含任何不屑之意,纯粹只是一种询问,“我的未婚夫?”

  末了这句让日开撑着红伞打量着她,想来她便是龚榭喽?她费劲力气也没能做到的事,面前的这个女子将要轻易拥有,而她惟一的优势便是:龚榭是人,日开是鬼。

  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更重要的是,她绝对比龚榭更爱他。

  “我是见日开。”虽然身体是透明的,“日什却拿出了十七岁女子少有的霸道口气,她是在向情敌宣战。

  龚榭可以忽略她这一身红装,忽略她头上的红伞,忽略她用面纱遮掩的脸,甚至忽略她挑战的表情,却无法忽略她眼中嫉妒的神色。

  这世上只有一种女人才会对另一个女人有这样深切的恨意,她懂,“你是跟李少庄主一起来的那个丫头?”她早先听丫鬟说了。

  别恨忙着跟她解释,更重要的是他不想给日开乱说话的机会,“她是我带来宣州玩玩的,你放心吧!等我带着你回卧泉山庄的时候,顺道就将她送还给她娘和她哥哥了,你不用管她。”

  他真成了亲就可以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拒绝带上她的牌位,只要他成亲一切就该结束了。到那时,是转世投胎还是在世漂泊——随她。

  首度见到将与自己共度一生的男人,龚榭没有将更多的注意放到日开身上,收回视线她极其专注地打量着别恨,“听说你跟令弟莫爱的相貌如出一辙,可是真的?”

  他和莫爱乃是双生子,怎会长得不像?“莫爱和我长得虽像,可是只要仔细看着我们就能发现我们俩的不同。庄里除了第一次见我们的人,否则决不会弄错。”他和二弟一个温吞,一个决断,只消瞥上一眼,就知道有多大的不同了。

  龚榭依旧沉吟地望着他,许久,似哺哺自语一般说道:“是了,只要仔细地看看,就知道你不是他……你一点也不像他…”

  听她这口气,莫非……“你见过莫爱?”

  “没!”龚榭回答地极为果断,“我怎么会见过令弟呢!我只是感觉,根据你的话感觉而已。”

  感觉,正是她眼中的感觉不对。

  身为女子,日开最懂,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别恨生性不会太做计较,他反倒羞怯地抓耳挠腮,半天不敢正视龚榭的双眸,“我……我跟莫爱的确不太一样,他比较厉害,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我就不太行了,凡事随随便便,又没什么上进心,一切不求最好只需平平淡淡。跟着我,恐怕你会受苦。”

  不怕,只要能跟着你,再多的苦我也不怕——日开的心中藏匿着这句话,可是他想听的答案却不是她说的。

  是无奈还是失落,日开分不清楚,她半眯着眼忽而发现龚榭的眼神中有着几许痴迷的光华,就像她看别恨的样子——不对!好像又多了些什么,她说不清楚。日开不喜欢这种感觉,他们两两相望,她却连鬼魅都不如地被晾在一边。手持红油纸伞,她恼火地捣捣别恨,“咱们俩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吧!眼见着天都快黑了,你想在这里待到半夜三更鬼上门吗?”

  她在警告他,他要是再不离开,鬼就要上门了。别恨又不傻,当然听得懂她的意思,正待告辞,龚榭忽地上前拦住了他们,“与府相连有一座别院,平日里也是用来招待客人之用。若是二位不嫌弃就在那里住下吧!就近也好相互照顾。”

  她倒是真不客气,尚未过门就把相公留了下来,日开酸劲十足地将脸藏在红油纸伞漏出的红光之下。小而短的手却牵起了别恨的大掌,她借着机会耍丫头脾气,“走了!快点走了!”有些时候做任性的小丫头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牵他的手,龚榭她敢吗?

  早就看出她不自在了,别恨只得顺着日开的意思先行告辞。跨出大厅的那一瞬间,他分明在龚榭小姐的眼中看到了爱意?

  那片片飞情是送给他这个准夫婿的吗?

  睡到半夜,李别恨莫名惊醒了过来。心里惴惴的很不塌实,他只好不断地安慰自己,大概是换了个新地方睡还有点不习惯。

  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趁着月色下床走走。披着单衣,他穿行在小院里。这处龚家的别院虽不是很大,却五脏俱全,一应的摆设、布置皆很齐全,想来布置这里的该是个有心人。

  夜很宁静,让他有更多的思绪考虑日开的事。

  即便他真的成了亲,按照冥婚的规矩,他依然可以娶日开为鬼妻。只需为她重立灵位,更名为“李氏日开之牌位”,顺便换了她的墓碑,碑上刻下“夫李别恨立”即可。

  不管怎么说,都是他捡到了她的画卷,他和她的牌位拜了堂,入了她的闺房。这一路上,他们更是相濡以沫,他欠她的又何止是夫妻名分能还得清?

  别恨决定找个机会和日开好好谈谈,是该解决一切的时候了,他一旦娶了亲,哪里还有时间做她的“鬼丈夫”?即便他肯,也会对不起龚榭的。他这个人头脑简单,享不了齐人之福,何况还是供给一人一鬼的分享。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日开一直跟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对着日开他都觉得心痛,隐约还有几分负疚感,所以不论她做了些什么,最终他总会原谅她,总会再度带着她上路。这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他担心有一天他会因为内心的疙瘩而背叛卧泉山庄,放弃所有。

  一定要找个机会跟她说明白,像是怕自己动摇,别恨索性坐在日开的房门口等着他。好在第一时间看到她,在勇气尚未销毁之前将心中的决定告诉她。

  坐在日开房门门口的石凳上,别恨以手肘撑头不时地打着瞌睡。直到拂晓来临,东方泛白,随着“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别恨?别恨,你怎么在这儿?”龚榭茫然又好笑地看着半个身子倚在石凳上的别恨,“你要睡怎么不回房睡?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她这一出声,彻底地唤醒了别恨,他“噌”地从石凳上飞起来,毕恭毕敬地站在她的面前,像一个懂事的孩子,“你这么早醒了?”

  龚榭仰头遥望大色,“不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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