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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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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宫又能如何呢?” 他歪着身子坐在她旁边,捻了一颗包子丢进嘴里,比起红蔌做的包子,那味儿差得不是一点点。 “对她,我该说些什么,我又能对那个已变成王上曾祖母的女人说些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见也是白见,徒增尴尬,还不如不见。” 幼微抹着茶盏沉默良久,终于还是决定告诉他:“可我听说她的情况很不好。” 海日楞一怔,静待下文。 “自那日她欲亲手杀掉步忍,不想反杀了流火小姐之后,她的神志就变得不太清楚。有时不吃不喝静默地待在那里一动不动,有时大吵大闹像疯了一般。”怕是巨大刺激之下的后遗症。 “宫里自然有人照顾她。”他这样安慰着自己。 幼微可不这么看,“她在宫中身份尴尬,王上顶多派几个宫女侍官照料她的生活起居,精神方面谁会给她宽慰?那么年轻的女人自称是王上的曾祖母,不知情的人怕是躲她都来不及,还会对她多加照料?”而且,依幼微看来她的性子也让人难以亲近。 他深知她说得有理,可要他如何面对那个名叫舞雩的女人呢? 见他陷入沉思,幼微知道有些事有些人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想通看透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留给他时间,让心事慢慢沉淀。 可有些事却是当务之急,来不得半点马虎。 “你真的打算教会几个将军如何防范法师们的咒语?” 见他闷不吭声,幼微愕然发现被她说中了,“海日楞,你已经抛弃了飞马山,难道你还要全然背叛你的族人吗?” “不是我抛弃了他们,是红蔌被彻底地抛弃了。如果我不找回她,这世上还有谁记得她?我必须这么做,别人不懂,你还不明白吗?” “总会有其他的办法,然你若真的教会那些将军,让他们去屠杀你的族人,日后怕是你恨死自己也无用。” 流火小姐的死,幼微总觉得自己有责任。她甚至觉得就是因为她间接杀死了流火小姐,上天才带走了哥哥。 这是上苍给她的一种惩罚,她当真这样以为。 她正想着想着,他赫然笑开了,幼微不解地望着他,“你笑什么?” “以前你处处看我不顺眼,盯着我就像盯着一个随时会背叛王朝的反骨,现在我们居然可以坐下来喝茶、聊天,你还会为我的安危担心着急,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事事在变,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只是希望事事能向好的方向变化……” 他放眼望向远方,心中暗自下了决定。 第十四章 谁在爱谁 说是有个地方啊每到过节的时候,人们之间要互相泼水以示祝福。有个外来的人去了那个地方,迎头就被水浇得透湿。 他大喝一声:“哪个杀千刀的拿水泼我?” 当地人马上冲出来向他解释:“你不要生气,我们这里泼水象征着祝福,你被浇得越湿,代表你获得的祝福越多。” 可那个外来人听了这话还是很生气,而且大骂那个跟他解释的当地人,你猜——为什么? “海大人,这边走。” 侍官领着海日楞穿过重重宫门,终于停在了景秀大殿门口,“舞雩小姐就住在里面,大人进去即可。”“好,多谢侍官大人。”海日楞点点头径自朝大殿走去。 里面一团漆黑,偌大的窗子被布帘遮挡着,见不着阳光,屋里头也没有点灯。海日楞四下看了看,没见着侍官,也没发现一个宫女。周遭又黑又静,如同一个巨大的坟墓将人埋在里头,暗得他甚至喘不过气来。 “红……” 他尚未喊出声便住了口,住在这座大殿里的人不是红蔌,而叫舞雩,可他并不想叫这个名字。 摸索着走了几步,他的脚一不小心碰到某处障碍,差点被绊倒。他稳了稳身形,这才低下头来细瞧了瞧,不觉惊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她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无神的双眸仰望着大殿上方,不知在看些什么,更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欲扶她起身,她却像一摊死肉躺倒在地,丝毫不理会他的好意。 “地上凉,有什么事还是起来再说吧!” 她依旧闷不吭声地赖在地上,像一个愿望得不到满足的孩童,他实在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再怎么说人家也是王上的曾祖母,总不能用强的,实在无奈,他只好陪她坐在地上。 “有什么心事……不妨同我说说吧!” “你说……”她愣了半天方才吞吞吐吐地丢出几个字,“人死了以后是什么感觉?被埋在地底下是不是就如同躺在这冰冷的石地上一般冷得刺骨?” 她是因为流火小姐的死心中有愧吧?海日楞不知该如何安慰,有些事本就是无法安慰的。他的手轻抚上她的手背,这才发现她的身子如同这石地一般寒冷到刺骨。 感觉到他手心里的温暖,她偏过头去望了他一眼,“你为什么在这里?” 她愕然地望着他,“你以为我是谁?是红蔌?不是……我不是!我是舞雩。我不是红蔌,我叫舞雩——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你不用关心我,不用!你该恨我才对,要是我死了,你……或许就能见到红蔌了——那不正是你所期望的吗?” “我知道你不是红蔌,我也没有把你当成红蔌,你不用这样提醒我。”他固执地说着。 “可是老天在不断地提醒着我。”她忽然激动地大吼起来,“我本是这座宫里的女主,我本是高高在上的皇妃,可是现在呢?谁认识我,又有谁记得我?我本以为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会想着我,惦着我,呵护着我……爱着我,可是……可是……连他……连他也决计不要我了。”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流,在她的婆娑泪眼中海日楞看到了红蔌。不知道多少年以后当红蔌归来的时候,她会不会也有同样的恐惧和悲戚。 抚摸着她的臂膀,他的心里想着的却是另一个姑娘。 “你在想她是不是?”舞雩哽咽着瞅着他,眼带怨恨,好像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似的。 他默默地闭上眼,关闭透露心事的大门。他能为她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爱要不要。 身边一无所有的她不再斤斤计较,抱住他的胳膊,她似抱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不想杀他的,我不想要任何人死,我只是希望他不要离开我,我只有这么一点点的愿望。为什么他都不肯给我?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要我?” 什么也没有说,海日楞只是一言不发地守在她身旁,掌心却探上了她的头,轻拍着她,无须更多语言,他可以给的,她想要的——就只有这么多。 那一天,藏在她泪眼中的那个人不是他;他眼中这张含泪的脸也不属于她。 他们——都活在别人的天地里。 出了景秀大殿,海日楞不期然遇见了一位许久不曾遇见的男人。 “你怎么进宫来了?” 汝嫣寻左看看右瞧瞧,开口问道:“这里是哪里?王上的寝宫在哪里?” 海日楞领着他朝御临王寝宫走去,顺口问起:“你进宫没有侍官领路吗?” “领什么路?翻翻墙便进来了。” 他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听在海日楞的耳中却炸开了锅,“翻墙?你当这是你家后院,说翻就翻?” 他还真就说对了,汝嫣寻就是翻惯了他家和三个圈家里连接的院墙,这不随便翻翻就进了宫吗? “我来找三个圈。” “你说的是元家小小姐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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