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于佳 > 我们离婚吧! | 上页 下页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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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爱情从那一天开始,她不再叫他“老大”,而是“邵彻”、“邵彻”地喊着。私底下,他叫她“未央”,仅限于私底下。 结婚三年后的今天,再度回忆起初识时的情景,未央依然觉得很浪漫。无须做作,她的嘴角却能笑得灿烂。 回想起那时候,她常常会在工作时间借着谈稿子的名义钻进他的主编室。邵彻总是嘟囔着工作时间不能处理私人情感,坚决不让她在办公室多作逗留,她粘着他,缠着他,赖着他。他坚持,他拒绝,他防御。 然后,她真的生气了,转身走出主编室。重重地摔上房门以告诉他:我正在生气,你快来哄我。 他真的来了,通过电话线来接近她。也许是天性使然,他不太会说甜言蜜语,大多数的时间只是抓着电话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比如:我不是赶你出去,只是工作时间不应该处理私人感情;又或者,咱们下班以后再聊。 往往这样的语言并不能安抚未央冷冰冰的态度,所以挂上电话后的两分钟之内,他会装模作样地来要稿子,以指点江山的姿态在她的稿纸上写下——别生气,明天的早餐我请! 好吧!冲着他这句话就此放过他,因为这是他们俩之间的和解宣言——谁说“明天早餐我请”就意味着他承认自己错了。 给她浅浅的一个微笑,两人之间所有的一切随风而逝。那种感觉是结婚三年后的现在怎么也做不到的,就像那时候的美好,是他们相识乃至结婚的这三年零三个月中最初,最单纯,也是最后的美好。 她一生难忘却也再难追回的美好! 这一天的时间回忆了太多他们初识的情感,揉搓着赖皮堆积在一起的皮,坐在电脑前的褚未央突然很想听到邵彻的声音。她想也没想地拿起电话拨通报社总编室的号码——他们结婚的第二年,他就升任了总编,是报社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总编。 她为自己的老公感到骄傲,这也只是最初的几天。很快她就明白,他的升迁对她来说只意味着无止境的孤单,漫漫的寂寞。他回家的时间更晚,上班的时间更早,与她相处的时间更短,陪她说话的时间等于零。 即便他准点回家,吃完晚饭他还是要看些资料充充电。忙碌了一天,到了晚上,他甚至连抱她的精力都没有。 嫁给他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邵太太,找总编啊?你等等,我这就将电话转过去。” 电话里传来悠扬的铃声,打个电话给自己的老公,还要通过秘书转接,还得等待。 嫁给他,她真的不后悔吗?最近她常常问自己这个问题。 “未央?你找我?” 他的气息有点急,有点喘,她以为自己听见了他的担心,“是我。” “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吗?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邵彻的声音在电话里更显得急切,她越是冷静他越是摸不着头脑。 是不是非得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或者她病得快死掉了才能在上班时间打电话给他?“没事我不可以打电话给你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不懂为什么她会趁他上班时间打电话来,“你还有什么事吗?” 他这是急着挂电话的意思?未央在电话这头默默地摇了摇头,“没事了,你工作吧!”没等他开口,她就挂了电话,不想多说,也不想再听到他的声音。她怕自己会在电话里说出最不想说出口的那句话:我们离婚吧! 即使她什么也没说,单只是她说话的口气就让邵彻感到了不对劲。她的声音太缥缈了,温和得不像话,那不是未央该有的声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最近她古古怪怪的? 越想越担心,邵彻匆忙收拾好手头的工作,第一时间赶回家中,“未央,我回来了。” 奇了,他向来不到晚上八点是不会下班的,今天怎么回来得那么早?未央从厨房里探出脑袋应了一声:“饭还没做好,你先看报纸吧!” 因为工作需要,邵彻看很多国外的报纸、杂志,了解外国传媒的最新动态和时尚理念,以此来刺激自己不断提高。这些工作他都放在晚上处理,早上他像所有白领阶层一样,要看国内最新最快的报纸。 这一切是未央在结婚之后才了解到的生活,结婚之前她所想象的晚餐本该是这样的:她像一个贤惠的小妻子穿梭于厨房之内做着足以媲美五星级大厨的晚餐,他则摆放餐具,时不时穿梭进来看看需不需要帮忙。有时候他会露两手给爱妻尝尝,即便再难吃,她也会笑着将其全部吃完,以此来满足他大男人的自尊心。 为了达到她理想中温馨的家庭生活,在结婚最初的那三个月里她报名参加了厨艺班,狠学了几招拿手菜。 像什么淮扬菜的肴肉、云南菜中的气锅鸡、徽菜中的凤凰虾尾、浙江菜中的醋溜肥肠、川菜中的毛血旺、湘菜中的红烧龟肉、沪菜中的清蒸螃蟹、京菜中的葱爆羊肉,乃至满汉全席中的松鹤延年全都成了晚餐桌上的佳肴。 可惜她的热情很快就被他扑灭了,肴肉他嫌太腻;气锅鸡他嫌口味太重;他不喜欢吃虾,自然也不喜欢吃凤凰虾尾;他觉得猪肠太脏,醋溜肥肠命该被抛弃;川菜太辣不符合他的口味,毛血旺做了也是白做;他觉得活生生的小乌龟很可爱,所以他不吃红烧龟肉;螃蟹凉性大,他不吃也劝她少吃;他受不了羊身上的膻味,再多的葱也爆不出他喜欢的羊肉;满汉全席之于他更是一种浪费,往往菜还没上到桌面,他已经随便扒下几口饭,去书房待着了。 这下子便宜了赖皮,她也获得轻松。菜随便炒炒,青菜豆腐就很好,偶尔来个西红柿蛋汤对他来说就是很不错的美味。想吃鸡肉、鱼肉,他会亲自下厨,她和赖皮等着吃就好。似乎只有他亲自动手,才能做出让他的舌头和胃满意的菜肴。 她不明白,是他对伴侣的要求很低,还是他对她“这个”妻子压根就不抱太高的希望。 这一天的晚餐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桌上放着三个最简单的家常菜,一个清淡的豆腐汤,她乐得做得轻松,反正她的口味向来清淡,做太多大鱼大肉只会让她的肠胃不堪重负,少活几年。 只是回想起来真有些不值,她很努力地想做一个好太太,学厨的过程中她不断地试吃,吃到拉肚子拉到脱水,足足在医院打了两天的点滴,他竟然就这样否定了她所做的一切。嫁给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想着这些过往的烦恼,晚餐显得尤为安静。除了偶尔传来赖皮的几声叫唤,根本没有人声。没结婚的时候,她以为饭桌上两个人应该有说有笑,聊着一天的工作、生活,说着发生在身边的好玩事。 结婚三年,为什么他们之间竟然无话可说? 吃完了晚饭,邵彻洗碗,她吃着水果看着似乎永远也播不完的连续剧。电视里,有人相爱了,有人分手了,有人欢喜有人悲,她为着别人的爱情而心潮起伏,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忘记自己的爱有多么的失败。 “未央,很晚了,你不休息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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