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于佳 > 她一定很爱你 | 上页 下页 |
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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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来了,想起了自己的死缠烂打,想起了他的拒绝,更想起了她沉醉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无法自拔。 “找到了!我找到了!它在这里!”当杭佚哲抱着满是脚印,甚至有些破损的《爱火》兴奋地跑到她身边的时候,她竟然不知道是否该伸出手接下来。 梦醒了,她却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她不一样了,武焰鹤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杭佚哲明显地感觉到她的变化。虽然她还是不跟他说话,就像不认识他一样,但总有些细微之处让他感到焰鹤不大对劲。 就像今晚,她在他的陪同下去参加美术展的颁奖晚会。他为她选了一套黑色的晚礼服,她却坚持穿火红色的长裙出席。 事实证明她选对了,当本次比赛获奖画家火烈鸟穿著火红色的礼服站在男人中间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围着她打转。她眼底没有狂乱的炙热,却有着几分耐人探寻的玩味,这让杭佚哲有些反感,因为那是他握不住的烦躁。 结束了颁奖晚会,他们俩一前一后向酒店走去。他刻意停下脚步等她同行,她却退后一步不肯前进。无语地走进客房,她没有换衣服,默默地打开通往阳台的玻璃门,红色在风中摇曳。望着她的侧脸,他突然觉得她是清醒的,比任何时间都清醒,清醒地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该舍弃的又是什么。 “焰鹤,飞扬中学那栋枣红色的建筑还在吗?” 她笑,冷冷清清,“早就没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不存在了。” 他猛地抽气,脱口而出:“你是清醒的,对吗?”她记得枣红色的建筑早就不存在了,她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她的精神状况恢复正常了,她真的好了? “焰鹤?”一半是惊喜,还有一半是惊愕,他失了常态,手拥住她的肩膀,紧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甩手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别碰我。” 这不是她,正常的她是不会拒绝他的。杭佚哲不能接受自己被焰鹤排斥的事实,他本想捉住她问个清楚,不小心瞥见她眼底的惊慌失措,他握紧拳头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三十六岁的人多少还有些冷静因子,他很快地平息了骚动的情绪,从最深处找到相隔在他们彼此之间的横隔。 “你记得所有的一切,对吗?你记得我对你的伤害和拒绝,所以你现在刻意排斥我。不……你一直就在排斥我,否则你不会不认识我,更不会躲着我。” 他猜对了,从她脸上木然的表情中就知道他真的猜对了。他可以理解她的决定,如果他遭遇所有的一切,他只会比她更冷漠,更仇恨,“焰鹤,对不起。”所有解释的语言都是多余的,这句话涵盖了他全部的抱歉。 有些伤痛被掩埋在岁月的痕迹中,不想起,不提起,或许看不见它的伤痕。可是,那种感觉会猛然间钻出来挠你的心,令你作出不该有的决定。 于是,他伤害了她,伤害了爱而不自觉。他不该被原谅,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伤害她的自己。爱要往前看,他还要和她共同度过未来的几十年啊!宽容成了承载爱度过汪洋的渔舟。 她懂,懂他的苦、他的难、他的压抑。很早以前她就从他的双眼中读懂了一切,他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以为不说出来谁都不知道。她是个疯子,能疯狂地看见人的心。 “你知道伯莎?梅森吗?”她问,灰色的眼睛悠悠地望着玻璃外灰色的夜空。 伯莎?梅森?这名字听起来很熟,只是想不起究竟在哪里听过——他蹙着眉摇了摇头。 “《简?爱》中的疯女人,罗切斯特,的第一任妻子。”焰鹤直直地守着外面的夜空,逼着自己不去看他的表情。 “罗切斯特在跟简?爱结婚的时候被伯莎的哥哥揭穿了他已有妻子的事实,他带着众人去参观他的疯妻子,并发出最为悲惨的控诉。他指责伯莎的哥哥欺骗他,将这样的女人嫁予他为妻,更为自己的不幸婚姻而悲伤。他显得好无辜,好可怜。可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伯莎结婚?不是因为爱吗?如果是,等他的妻子疯了,他就不再爱了吗?” 她眼底的困惑揪住他的心,她却只是发出沉淀在心中数十年的折磨,“我不明白,在神坛前的结婚誓词中男女双方不是都承诺:生死与共,贫病不离吗?既然精神病也是一种病,为什么罗切斯特可以如此堂而皇之地把自己说成是这场婚姻最大的受害者?那些年他和所谓的女朋友之间不清不楚的纠结,难道就不是对爱情,对婚姻最大的背叛吗?” 最大的受害者是谁?早已不言而喻!疯子也是人,疯子也有自己的爱与恨。没有人希望自己天生就是疯子,更没有人想给最爱的人带去无止境的伤害和沉重。 这世上有太多人知道简?爱和罗切斯特,却鲜有人会在合上书后记住“伯莎?梅森”这个名字;有太多人为简?爱的爱情亦喜亦忧,为她精彩的贫富平等论而喝彩,却鲜有人明白疯子也需要关怀;有太多的人希望简?爱获得幸福,有更多人憎恨疯女人的出现破坏了简?爱和罗切斯特的爱情。 为什么?只因为她是疯子,所以她在火中丧生,众人就欢欣鼓舞,恨不得拍手嚷道“早死早好”?所以她就没资格得到爱,她就罪该万死?所以这一生她只能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小黑屋子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与别的女人相亲相爱,而这对相爱的人甚至还能微笑着接受众人对爱情的祝福? 为什么? 只因她是疯子! 像焰鹤父母那样的爱情又有几对?正因为有,所以她才更害怕。如果现在她永远失去他,顶多也就是难过一阵子。万一她真的爱上了他,而他却在每日与疯子相处的过程中腻了、烦了,或者他……他先她一步而去,那她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像母亲一样主动往黄泉路上寻找父亲的踪影。 承认吧! 疯子没有拥有爱的资格! “杭佚哲,从今天起我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 武焰鹤决绝的话尚未说完,酒店内突然发出了刺耳的报警声。她神经一震,但杭佚哲很冷静。他挽住她的腰,让她的身体紧贴着他,两个人亲密无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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