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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娘是这样过来的,她外婆也是这样过来的,现在轮到她了。

  有时候她会怀疑自己的存在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族人,为了整个越族百年荣辱,那她呢?她什么时候为自己活过?如果她连择选夫婿一事都不能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这一生她还有为自己活的机会吗?

  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赛场上惟一悠哉的人——平芜。他会站在候选夫婿的行列中是她意想不到的,依她的判断来这里想成为她夫婿的人或是为权或是为名,平芜最缺的既不是权也不是名,他想要的却是她无法给他的东西。他怎么会……

  长老宣布比赛结束的呐喊声打断了离歌的思绪,不出她所料,平芜的针线活又快又好,在所有候选夫婿中遥遥领先。整场四十八位候选人,真正做完针线活的只有三人。这三人进入了文关比试,其他人均被淘汰。

  这文关可是定生死的重要关卡,阿呆站在“收银席”上紧张兮兮地盯着爷,他简直要摇旗呐喊了。“爷!你可千万要加油啊!虽然你平时经常饿着我,又让我一个人干五个下人的活,但我依然打定主意跟着你。你可千万不能抛弃如此忠心耿耿的仆人啊,我的爷嗳!”

  用不着这么要死要活吧!弄得平芜备感紧张,也不知这文关考的到底是什么。若是舞文弄墨倒也难不倒他这中原大才子,可要是出些怪招那可就保不准了。

  长老向在场焦急的选手和围观的群众略略致意,这就开始文关比试。“以下我将假设一种情境,请你根据提问回答问题。听题!”

  平芜的心跟着绷紧,当年殿试他都不曾如此紧张过。偷空瞄了一眼比赛奖品——越离歌,她正悠闲地坐在宗庙的中央遥遥地望着他们,分不清她的视线究竟紧跟着谁,只知道她眼底的淡然不像做新娘的女子该有的神采。

  他这边尚在分神,那头长老已经开始出题:“你肚子饿了,走到街上见一炊饼摊,你走上前问道:‘炊饼多少钱一个?’老板答曰:‘一文一个。’你一气要了十二个炊饼想要填饱肚子,请问你最少需要付给老板几文钱?记住!我问的问题是——最少!最少付几文钱。”

  三位选手中有一位等不及地答道:“当然是十二文,这还用算吗?”

  长老不语,深沉地望着另外两个选手。平芜尚在思考中,另一位选手想了又想,才小心作答:“十文吧!我买了十个炊饼,让老板送我两个,这不就只需花十文钱了嘛!”

  “好!这是哪家公子?果然才思敏捷,够格当选族长夫婿。”底下全是赞扬声,那人顿时沾沾自喜起来,自以为稳稳坐上族长夫婿的位置,却不想当头遭到呵斥。

  “你是猪啊?一餐饭居然要吃十二个炊饼?你不怕撑死吗?简直是糟蹋粮食!”平芜啧啧地撇着嘴,表示不满。想当年,他在京里寒窗苦读,再冷的天也就是半碗热粥,什么小菜也没有,还不是照样活到了现在。

  长老见他语气不凡,赶忙问道:“这位公子还有更妙的答案?”

  那还用说吗?平芜轻咳了两声,以引起他人的注意。“我会买上两个炊饼,找老板要杯苦茶。苦茶就炊饼,小小的炊饼会被茶水泡得膨胀,只要两个炊饼绝对能饱。所以我的答案是:两文钱,既吃饱了又比你们任何人花费的都少。”

  长老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将他的右手高高举起向全场的人示意,“越族第二十三代族长夫婿人选就是他了!”

  虽然有些不甘,但大局已定,众人还是很给面子地鼓掌祝福。最开心的莫过于阿呆了,他终于不用被抵押在这里,可以光明正大地以族长夫婿小跟班的身份离开此地。

  “爷!你好伟大,你不愧是中原三大才子之一的平芜。”只有在这个时候阿呆才能感觉出他的主子还是长了脑袋的。

  平芜对自己的表现也非常满意,在长老的带领下他走到了离歌的面前。长老双手合十用越族的语言跟她说了些他听不懂的话,在转身离开之前长老用额头抵了她的手背以示礼节。

  她的身份真的如此尊贵吗?连那么老的长老都要以她为尊,这么说来她一定像皇上那么富有喽!这话想想还行,可千万不能说出口啊!

  平芜含情脉脉地看着将要和他共度白首的夫人,他的眼中真的满是深情,想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只要想着面前放着一尊你随时可以蹭几锭金子的金菩萨就好了。谁不爱金子啊?

  “越族长……不!我应该叫你‘夫人’,咱们什么时候成……”

  他尚未说完那个“亲”字,她已抬手挡住了他的唇齿,“别叫我‘夫人’,在你尚未通过三个月观察期之前我还不是你的夫人。即便你真的通过了,你也该叫我‘族长’,而非‘夫人’。”

  还有观察期?那是什么玩意?

  “在观察期间,你若是犯了什么有辱越族族风的事就会被取消夫婿资格,明年这一天我还会重新选夫。”她转过头很认真地告诉他,“不瞒你说,这已经是我第三次选夫了。”

  平芜顿时傻了眼,这居然比殿试还难,他是不是误上了贼船了?怎么突然一下美丽的金菩萨成了可怕的母夜叉,她的言行举止跟那晚用金子买下他《凤求凰》的活菩萨无半点儿雷同之处。莫非他认错人了?

  能不能退婚啊?

  “忘了告诉你,”离歌突然转过身来睇了他一眼,“越族属于母系氏族,只有女子休相公,男人是不允许休妻的。”

  轰隆——

  大雨倾盆而下,平芜告诉自己:该是清醒的时候了。

  “离宫?”

  平芜站在偌大的宫殿门口左右徘徊着不敢进入,越族的黎民百姓都已相当富裕,料想族长更是贵如皇上。可真让他站在宫殿的入口,他却半天不敢踏入,心虚啊!就怕睁开眼才发现这不过是一场幻灭的梦境罢了。

  越离歌可不管他的心情,她扬着手指了指彩绘的大门,“从今天起,你和阿呆就住在这里,方便这三个月我对你的观察。”

  住在这里是没什么不好啦!这儿看上去又大又气派,一定丫鬟成群,仆人成堆,成天美食佳肴,平芜的确想留下来,“可是县衙那边……”

  “我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了。”离歌没有告诉他,在越州真正的官不是什么府台、县官,而是她——越族族长。“如果这三个月你让我很是满意,你就可以永远地住在这里,要是你让我不满意,对不起,三个月之后请你打道回府,该去哪儿去哪儿。”

  阿呆有些听不下去了,再怎么说爷也是翰林院四品编修,算起来还是响誉中原的大才子,凭什么给她一个小女子呼来喝去的,她也太没规矩了。“我说族长,请你尊重一下我们爷,好吗?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男子,你多少该留点儿面子给他,怎么能说话这么冲呢?”

  小小仆人居然教训到她头上来了?离歌冷冰冰地丢下她的底牌,“你叫阿呆是吧?我记得在参加选夫大赛的时候你的爷把你当成十两银子抵押了出去,对吗?”

  对是对啦!可爷赢了,他现在可是自由之身。没等他反驳,离歌接着说道:“抵押给我们越族的东西是无法收回的,更何况你家爷并没有拿十两银子赎回你,所以你现在是我的仆人,以后说话办事分清谁才是自己的主子,免得吃亏。”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平芜纵有再好的脾气也被她激了起来。他不干了,不干了总行吧?说着他就要拉阿呆离开这里,不想阿呆竟然甩开他的手,第一时间拉紧离歌的袖口。

  “族长,有什么事请族长尽管吩咐,阿呆上刀山、下火海再所不辞。”

  这年头别的不多,狗腿倒是挺多的。平芜简直要气背过去了,算了!既来之则安之,他还就不信凭着他的才学,连个小女子都搞不定。

  他气呼呼地迎面冲上去推开两扇大门,哇!果然是大气派、大手笔,那一排排的宫殿、房御让人目不暇接。虽然看上去旧了些,但也不失气派之势,平芜原本不甘的心情渐渐被它们抹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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