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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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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让清洁人员过来收拾。”雨未落,一个声音像是阿波罗神的剑辉剖开乌云。 景未央回首,对住说话的伊洛士。他清晨告诉过她,今天湿度不足。她点了点头,站起来,手里捏着一张纸,说:“今天不会下雨。”隐住美眸闪颤的水光,她旋足往坡道高处走。 伊洛士沉了一会儿,跟上景未央,静静走在她后方。 丝柏坡道尽处不是尽处,是开阔、工整的法兰西式前庭,中央草坪修剪得一丝不苟,方正亮绿,这点与父亲生前维持的一样。 大气的玫瑰花坛分缀两侧,添增缤纷,蓝绒铺滑似的宽敞车道穿行其中,尾端斜缓上翘,接合屋宅台基,弧形长阶梯被正门门厅大平台底座喷水池鏊中,隔为左边阶梯、右边阶梯,两只守护雕像——肯陶族半人马与斯芬克斯各占一端。汤舍先生说,这部分结合了罗马的西班牙广场与许愿啧泉概念,还带神话迷人底蕴,一整个古老堂皇。 大平台之上,她住的英式风格建筑,也是辉煌气派。汤舍先生总是赞叹。走一趟她家,像开一扇神奇门,门外景致变化万千,教人惊艳,以为在周游列国。后院禅味十足的日式庭园,种了许多弯曲盘绕的老松,父亲每天在那儿打坐半小时。 她出生前,父亲把事业全交给哥哥,过着退隐生活,一周两次巡视画廊博物馆,已不像年轻时那么热衷打猎。她长到同猎枪等高那年,父亲带着她去打猎,那是她第一次打猎,也是父亲最后一次打猎,从此,老猎犬跟着父亲退役,纯当宠物狗。 父亲总是让它们在屋宇四周各处庭院游走,更常常带它们进屋。父亲在客厅壁炉前看书,几只老狗儿乖伏在父亲脚边。父亲说,比她还撒娇。她蹙鼻吐吐舌尖,回应父亲,这房子给宠物住比给她住值得,她去住狗屋。父亲笑着,说她人小醋劲大,争宠的傻丫头。 景未央登楼踏上顶阶,沿着平台的城垛栏杆走到正中间,俯瞰下方喷水池,池里游鱼活跳,而不是硬币闪耀。没人在此许过愿,也许该许个愿。 “但愿哥哥的宠物棕熊不吃鱼……”嗓音轻柔柔,她说:“伊洛士,哥哥会让他的宠物棕熊在这水池戏水吗?它会不会吃掉这些鱼?” “不会。”伊洛士随时站在她瞥眸可及的地方。他脱下外套,往她穿着无袖洋装的身躯披。“风大,进屋吧,未央小姐。” 景未央转头,唇角微微弯提,像在笑,但不是。这女孩心头抹了愁思。伊洛士十分明白。 “别想太多,未央小姐——” 景未央静定的眼神使伊洛士噤了言。他等她做决定。 “我想去港口逛逛,伊洛士,你载我去好吗?” “我知道了,未央小姐。”伊洛士身形一偏侧,往阶梯走。 景未央也转身,却是将腰背往栏杆靠,仰起脸庞盯看父亲留给她的屋子。 兄长说的没错,这环境适合美丽宠物。 她不是美丽宠物,应该往外走。 平台下,伊洛士已把车开进车道,停在左边阶梯的雕像前。他下车等她,像个有耐心的导师,他从来不会等得不耐烦。但她没让他久等,听见引擎响,就回过头,奔跑下去。 车子滑过港口区尤里西斯街那幢蓝瓦白屋,速度减慢下来,像要熄火停止。站在矮墙里的女子以为访客复返,提起漂亮的波浪裙摆,退了两步,娇柔身躯一个扭转,踩着草地上S小径,快步进了屋。 屋里钢琴声躁郁地猛敲空气分子,无形地震动,让人难受。女子听不出什么曲子,感觉只是男人耍任性的情绪发泄。都说疯癫艺术家不好相处,她真佩服自己能忍受他这么多年。 莫非,这是命定。算了,她才不信男人讲的鬼话,本来嘛,邂逅这种事都得有铺陈。遑论男人是个剧作家,专长编故事唬人。 “潘娜洛碧、潘娜洛碧……”钢琴乱调中,男人也在乱叫。 “祭先生……”她学起他,穿越玄关,下级阶梯,通过客厅入口小厅,再下阶梯,行经拱门楼梯间。“祭先生、祭先生……” 一路喊,来到一楼最低、最内的处所。 这是男人使用最频繁的一间房室,与入口窄门对比的宽阔空间里,有他的桃花心木大书桌、高至天花板的书墙,视听设备花了巨款弄的,好让他检视他的作品被诠释成什么样。他曾经因为选角不合他意,收回作品,不让人演,从此他亲自选角。 “潘娜洛碧——” “祭先生!”她故意大叫。 “我不在!”他猝地从落地窗边的白色平台钢琴前跳起,赤着脚,走来走去。“我不在、我不在——” “祭广泽先生,”连名带姓打断他,她不满地捡着波斯毯上杂七杂八的稿件、乐谱,抱怨地说:“你不在,就不要一直叫我——” “潘娜洛碧?”他又出声,停下步伐,背后的丝纱薄帘飞了飞。他中年俊气的脸庞泛漾笑容,看起来神经质又狡猾。“这是你第一次承认自己是潘娜洛碧。”转眼就自鸣得意起来。 女子叹了口气,拉顺长裙,双腿斜放,坐在地毯上,把纸张分类迭好。“你很无聊,祭广泽先生。” 潘娜洛碧不是她的名字,他却老爱这么唤她,有时“潘妮”、有时“小碧”、有时“洛碧”、有时发的音像在对小孩说尿尿似的……随他心情变化来昵称她,真的很烦人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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