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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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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的巧合、两年的偶然,当白霭然在脏乱的异国街头,遇见那名戴白色贝雷帽,身穿绿衣衫、黑色行军裤的男人时,她完全没有惊讶。 他们的团队于他们驻扎的小镇贫民区搭了医疗棚,所有成员正在帮当地居民做义诊。 这个拥有古老文明、浪漫传奇的国家不算贫穷,只是贫富差距极大,官僚腐化、贪污严重,外人难以理解的文化制度造就阶级之分。这儿有很多不受当局照顾、管理的边缘地带、边缘人,脏乱、腐朽、污秽,到处有人随地大小解,街边堆满垃圾、粪纸,蚊蝇满天飞,臭气熏人,俨然像是奈波尔笔下的幽黯国度。 狭窄的巷弄、残破的泥屋、发臭的阴沟、污水汇流的大河,什么都灰黑肮脏得令人沮丧。最鲜艳的色泽来自当地妇女穿的花花绿绿传统服装,却是低贱阶级的象征。贫民区以庞然磅礴的寺庙为中心,绿荫掩映的旧城街放射而出,街墙浮雕美轮美奂,算是比较赏心悦目的景致。 柏多明我看到那人儿沿街走来。她也看见他了,他知道她看到他了。待她停下脚步,他走出遮阳棚,与她在街道中央碰头。她不想让人看到他们在一起,总是有意闪躲,不要紧的,只要不是躲他,就没关系。他牵着她的手,转进一条封闭小巷。 巷里阴暗沁凉,不见天日。他们眼中只有彼此。地下的排水沟有着死尸般的恶臭,他只嗅到她身上的独特馨香。“霭然——”他叫她的名字,沉哑的嗓音,满是说不出的想念。 她看着他目光灼热的双眼,低语:“工作呢……”他不是在忙吗?老是这样溜班似的消失,行吗?他是领队,怎能做坏榜样…… “这次,有个随队指导者,我可以轻松一点。”他抚她的脸,轻轻吻她的唇。 “你们来这儿有没有事先施打该打的疫苗,”他在她唇里说着。“要不要我今晚上皇的船艇,帮你打——” 白霭然摇着头,习惯了他大掌的抚摸。两年了,他们总是这样在异国阴暗的街道,分享心中那份深沈的思念。她以为她不会想念这个恶棍,可每每他们相遇,他吻住她的唇、碰触她的身体,她便将对他的思念完全表现出来。 “柏多明我!”她叫他的名字,却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只是想呼唤他,想有个声音回应她的呼唤。 他吮着她甜美的红唇,撩高她的裙摆,摸她白嫩的大腿。“今天晚上,一起用餐,好吗?”他们总是相逢在不美好的国度,战争、疾病、灾荒,没有唯美气氛、柔软的床、旖旎的灯光、芬芳的花,他想好好抱她,想拥有她,想让她成为自己的一部分……他可以野蛮一点,他该野蛮一点,毕竟他是从红色城堡出来的、没规没矩的无疆界恶棍。 “泰清晚上有事要宣布——” “我会在寺庙外的象神浮雕墙等你,钟声开始敲打时,你一定要来。”他打断她,唇移至她颈侧,吻着说着。“你如果不来,我会带着所有队员上皇的船找你,听听皇要宣布什么。” 他居然威胁她!白霭然轻喘,推开他,抚平裙摆,往巷外走。 柏多明我自送着她离开,唇边漾着得意的笑容。 晚间,她去赴约了,还没听到寺庙例行的晚钟敲打,她就去了。不是因为他的威胁,但理不清是什么,直到她看见那抹站在象神浮雕墙前的身影,她才知道,自己只是想见他,想看他痴情等候的身影—— 他早等在那儿了,不是等钟声响,才来。她也是。他们之间根本不需要时间、不需要钟声效提醒。 柏多明我牵起白霭然的手,往河边走。夜晚的空气稍微清新一点,飘萦着淡雅的素馨花香,小镇最繁华的地区,在河的对岸,是外国人聚集的地方,有干净的店铺、旅馆提供那些来这儿参观古文明的观光客住宿、用餐。 他们走进一家情调奇异的餐馆,歌舞夜总会加上钢琴酒吧似的,舞台上正在表演肚皮舞。音乐声和着舞者腰饰的叮当响,有点过分热闹。 来用餐、喝酒的全是外国人。带位的服务生是个白人,店老板也是,显然这家有乐手、歌手、舞者驻店的餐馆,本就是外国人的店。 “这边。”一个声音叫道。 柏多明我眸光闪了闪,看见松流远也在这餐馆里。他正对带位的服务生招着手,要服务生领他们到他那桌。 霭然拉拉柏多明我的手。“你队上的成员?”她顾虑。 柏多明我转向她,看着她的眼睛。“那是我父亲——” 白霭然瞠眸。 “我们跟他一起坐吧。”说着,他牵着尚处惊讶中的她,走向松流远。 桌位临窗,斜对舞台那架有点显老的钢琴。他们落坐时,肚皮舞刚好表演完毕,气氛平和了下来。乐手上台演奏钢琴,琴音很久没调似的。这是当然上?”种地方应该很难找到调音师。 柏多明我看过菜单,点了德国猪脚和黑啤酒。似乎大部分的人都喝奶茶,白霭然也点了一杯,搭配咖哩鸡肉馅饼。 等他们点完餐,松流远将视线从台上的钢琴演奏,移向白霭然,说:“我一直想见你一面的。” 白霭然愣了一下,微微颔首。“你好。”美眸游移不定,瞟了柏多明我一眼。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的父亲会出现在这里? 柏多明我感受到了,直接对她说:“他是随队指导者,无疆界学园的流远老师。” 无疆界学园的老师……白霭然皱起居。 “说来惭愧,我虽是师长,对学员们完全没尽过照顾的责任。”松流远喝了口奶茶。“七年前……很辛苦吧?”他放下杯子,看着她,温和地笑了笑。“我真该跟你说声抱歉——” “你是该说抱歉。”柏多明我插话。“我难得的浪漫晚餐约会,被你破坏了。你是故意在这里埋伏的吗?父亲——” 松流远挑眉。“是约会吗?”他和蔼地凝视白霭然。“我看是这家伙往自己脸上贴金吧,他以为他很帅呢……”他做了个不以为然的表情。 白霭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哪有父亲这样浇儿子冷水的—— “你好走,流远老师——”柏多明我冷着嗓音逐客。 松流远也笑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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