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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男人这刻的回应,像个关键,令拾心睁大着眸,静静地起身,扯着薄毯遮胸,寻望着声音来源。

  这卧室有好几面门窗——落地的那一面,通往露台,她看得见阳光晒着挂满晶亮雨滴的矮树篱;床尾方向的实木雕花滑门里,是衣物间,不久前有人进去穿换衣服,忘了关门。

  拾心收回视线,翻个身,躺得歪歪斜斜,眼睛却正正朝往虚留一缝的百叶双扉。那是书房,蓝获就在里面,见一名不请自来的大贵客。

  骆以文坐在安乐椅中,一丝不苟的姿态,好似那张椅子是座牢笼。

  隔着大木桌,站在书墙前的蓝获合上手里资料夹,说:“骆拾心小姐有一天会是我的长辈,您若要我现在上法庭对付她,日后我在蓝家岂不是立场尴尬——”

  “这么做,确实对你们蓝家很抱歉,可以不用走那一步,当然——”

  “尽快将她嫁入蓝家就是了。”蓝获打断骆以文,露出一抹浅笑。

  骆以文对上蓝获的笑脸,怱感难堪。同为苹果花屿名门望族,骆家竟然沦落到得硬塞一个麻烦给蓝家收拾,这还不够耻辱吗?

  “总之,还得多劳烦你,蓝律师。”骆以文垂眸,站起身。“今天算我失礼,贸然来访。”昨日暴雨,女儿陆彤云彻夜未归,惹得她一早心绪浮躁,直往蓝络找人,那些律师助理们说没看见陆彤云留宿事务所,蓝获今日亦反常地迟到了。

  “我以为彤云会在你这儿……”

  蓝获眸光沉了沉,没说话。

  “罢了。”骆以文昂起妆容精致的脸庞,低叹一笑。“你这房子买得不错,”

  转个话题,端出长辈口吻。“正式入住,别忘了寄柬帖给我——”

  “当然。”蓝获绕过木桌,领着骆以文走往书房门口,一路送她下楼,出了大门。

  交谈声没了,人影晃过、消失。拾心从床上坐起,瞅着窗。

  暴雨已过,天色湛蓝,不知午后会不会再来一场雨?她得趁雨前赶紧回骆家!

  再度跳下床,拾心这次脚步稳当,顺利地远离床畔,找到了自己的衣物,连昨天遗落雨中的鞋都在,洁洁净净,像新的。她穿好这一式赫斯缇亚淑女制服,梳了无可挑剔的公主头——她从来没绑得这么完美过。

  拾心站在镜子前,左右检视自己的发型久久,确定这是有史以来的最完美,她才将一双赤裸纤足趿入鞋中,接着,脚步声就响起。

  “你醒了?”脚步声止住,换成男人语调低柔的嗓音。“饿吗?”

  拾心转身。蓝获站在衣物间门口。两人视线一对上,她即说:“我要回骆家,和蓝君特先生一起用早餐。”

  沉了一下,他说:“好。”没情没绪的单字,像她今天梳的这个公主头一样无懈可击。

  蓝获没有亲自送拾心回骆家,他像送骆以文那样,将她送出门、送下楼、送至他新房庭园外的坡道。他要她候着,他进屋打一通电话。花不了一刻钟,他的助理利于悉开车来到。

  利于悉将近期购入的敞篷跑车停在斜坡路树下,关好门,走两步,回眸再望一眼宝贝爱车,不禁得意痴笑。

  “栗子。”熨斗烫过般的直平声线,穿过风,依然平直得像个指引。

  利子悉转头。因为是高架式建筑,所以蓝获站在半空中的一楼庭台围墙后。利子悉自是得仰颈,尊望这位被昵称“法学界金童”的老板大人。

  “早安,获哥。”但利于悉下称蓝获老板或什么金童,蓝获和事务所那些同事一样叫他的绰号,他也就维持学生时代对蓝获的称呼。“获哥,你要的资料——”

  “抱歉,栗子,让你跑这一趟。”蓝获朝向一旁的庭台楼阶移行。

  利于悉踏上青石步道,正要往蓝获家的庭园接近,眼眸一瞥,注意到穿着赫斯缇亚制服的女子。

  她很标致——与他的车同等标致——丰姿高雅地站在房子造型的信箱旁,使那平凡无奇的信箱变得辉煌灿烁,恍似真能住人,而她是守护家园的女神!

  拾心见着呆站人行步道上的男子,微微颔首。“对不起,我是不是挡到你了?”她挪动身形,淡放一抹笑。

  利于悉摇摇手。“没有、没有,路很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想多说些话,蓝获走来打断他。

  “栗子,资料给我。”蓝获伸出手。

  利于悉把密封的公文袋交上,疑惑地问:“获哥今天真的不进事务所?”

  “今天是假日。”蓝获语气平常。

  利于悉认为很不平常。“你从来不放假——应该说,即使是假日,你也是在事务所放。”蓝获是工作狂,初执业的那一年,他甚至住在事务所。

  “我今天想在新买的房子里放个真正的假。”蓝获递给利于悉一只帆布袋。

  “栗子,你送这位拾心小姐回骆家。”眼眸稍瞅她半秒即转开,像在交代一件公事。

  利于悉提着帆布袋,满脸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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