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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温映蓝看了一下手里的铁丝圈,瞬即抬眸对住浴帘上男人穿衣的投影。他的动作灵巧又快,一会儿就传来开关门声。

  那剪影像泡泡一样消失。温映蓝转回脸庞,关掉水龙头流水,手持铁丝圈儿沾浸泡泡水,朝着浴帘吹出飞翔的泡泡。

  她没体验过童趣。那个女孩的父亲告诉他,孩童时代该玩的,女孩都没玩过,她小时候被一个严格的保母管教,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她必须极早培养独立成熟特质,不能过一般孩子生活……

  景霞跃把那名父亲清晨宿醉似的琐碎言谈记住了,记在心上。

  他想起自己年幼住在英国北约克夏外婆家的情形,外婆也算是个要求严格的保母,什么场合该穿什么衣服、梳什么头、戴什么帽、餐桌礼仪不能忘、别用错餐具、别坐错位序、姿势要优雅……枝微末节地把他们训练成规矩的绅士淑女,但外婆并没少给他们洗泡泡浴、玩黄色小鸭,甚至在外公回来的日子,把后院大游泳池弄成泡泡池丢满黄色小鸭,让外公陪他们玩。像他这样的大男人,都有过精采的童年玩乐事。那个女孩,十六岁才第一次坐进小小浴缸,独自洗泡泡浴、玩一只黄色小鸭,这使他觉得她有点可怜。

  他比谁都知道,自己一个人在小浴缸洗泡泡澡、玩一只黄色小鸭,不会过瘾好玩。她父亲的话,对他只有一个意义——他必须去教她怎么玩,才快乐。

  撇唇咂嘴,景霞跃确定仪器没问题,干脆把海洋考古船控制室全检视了,免得心思一直停在那间小小浴室情景里。

  一个小时过去,研究人员们陆陆续续回来,他听到舱门开开关关的声音,就是没人进控制室。他也差不多该走了,拨拨垂额的发丝,些许湿滑,带有Berlingot糖果溶解于舌尖的香甜气味。他和表弟、表妹们,均有过蛀牙的经验,他在想,她会不会没吃过Berlingot?

  温映蓝躺在浴缸里吹泡泡,越吹越觉得这个铁丝圈儿,是心形,她拿近审视,翻转着。是心形吗?美眸透过铁丝圈儿看到的飘飞泡泡,都是圆的,碰着天花板,“啵!”就消失。

  不是心形,就算是,吹飞的泡泡也不是。他都说了Henry Miller那段话很有道理,怎么可能有那样的心思?她又何须有这等心思,胡乱想!

  泡泡啵啵啵地破了,温映蓝埋入水面下,不想再吹,嘴巴尝到浴水的涩味。父亲说这些浴球全是天然的,不会中毒。可喝了这水,还是有点难过,像中毒——这是人家说的,欲望之后的空虚吗?——她哗地腾出水面,枕回颈靠凹缘,望着天花板,喘息着,泡泡水自她轻徐眯合的眼角滑下。

  她睡了快一个小时,水冷才醒来。门外有声响——男人等不到她,又不请而入?

  温映蓝倏地站起,扯开浴帘,跨离浴缸,瞥着水面一个东西,她捡起,才去穿浴袍,走出浴室。

  房间里没有人,是父亲他们开会回来,在小客厅谈事,说话声传进她门没关的起居室,再传进门虚掩的卧房。

  把门关实,温映蓝擦干身体、吹干头发,换衣服。

  “映蓝——”

  父亲叫她时,她选定一件裸肩短洋装穿上,把该带的东西放入口袋,脚趿橘红浅口便鞋,长发披散着,走出房间。

  小客厅那扇对外的舱门敞开着,她父亲一向坐落面门口的单人沙发,她绕过沙发椅背,站定松亚杰坐的软凳旁,她父亲皱起眉来。

  温煴苦恼又无奈。女儿穿的裙子短得不像话,她只有在皇荷庭面前,才会像个成年女性穿她该穿的尺寸长度。

  “映蓝,你——”

  “爸爸有什么事?”温映蓝这样截断温煴的嗓音,摆明不想听她父亲说话。

  温煴额心深刻两道痕,唇紧抿。松亚杰笑着开口。“映蓝,听说方老师发现数千万年前的巨型企鹅化石——”

  “真的吗?!”温映蓝惊喜地喊道。

  松亚杰点点头,挪出一点位子,拍拍软凳皮革。

  温映蓝落坐,挤在他身旁。“什么时候发现的?很大的部分吗?”

  “嗯——”松亚杰沉吟着,像在吊她胃口,让她期待的神情,越加熠熠生辉。“听说是最近出土的,在海岸沙漠一带,发现了头盖骨和部分骨骼化石——”

  “头盖骨!”温映蓝开心大叫。“头盖骨!真的是头盖骨吗?”她抱住松亚杰,兴奋不已。

  温煴露出了一点笑容。也只有在这种时刻,他不在意女儿穿着过短的裙子。

  她就像个小女孩,几乎要拉着松亚杰起来跳舞。“妈妈还跟你说什么?”她终于看向父亲,笑颜灿烂地问着。

  温煴笑容扩大。“开会回来,才接到的讯息,让你先看,你和你母亲是同一国的。”指指八角矮木桌上的纸张。

  松亚杰拿起,帮她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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