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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梁翃摸摸花圃里的蓝色小花,摘起一朵。“好漂亮,听说这叫‘高原之花’,真特别。”她低低地呢喃,将花簪在耳畔,然后转移目标,碰触一丛一丛羽状叶片的植物。“嗯──好香!这是莳萝吧。莳萝跟蕾丝花是同一科……真奇怪,这岛上,为什么到处长着看来羸弱的植物。”

  “那是野生莳萝,散布在高原各处的蕾丝花也是野生的,也许是因为外荏内强,才能不受照顾,生长在野地,散播芳香。”多闻娴静地开口,微风轻拂她绝美的脸庞,开领式斜襟洋装露出她胸前的龙形项链。

  梁翃失神了半秒,不屑地笑了起来。“多闻小姐──真的是‘不受照顾’吗?”她摊开双手,指节上的职业性硬茧,暴露在明亮的薄阳下。“你一定不知道什么叫做‘不受照顾’。能生长在这得天独厚、环境良好的高原海岛,难道是‘不受照顾’?!”

  多闻没讲话。她知道梁翃不想和她谈花。

  梁翃把她的沉默当做退缩,站起身,走近她,说:“你太天真了,多闻小姐。之前,我一直不明白,前禈怎么会看上你……”

  多闻还是没说话,静静离开围栏边,走回房里。

  梁翃跟在多闻背后。“不过,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她停顿语气,看着多闻坐在床尾凳折衣服。

  多闻背对梁翃打开祭前禈的大背包,细细整理每一件物品。

  梁翃继续说:“你应该知道祭家是一支特殊的宗族吧,听说他们的伴侣都是命定的──前禈娶你也是一样,他只是注定得娶你,像一种责任,家族神秘的传统在你身上应验,他只能娶了你,跟你在一起。你以为这不是‘照顾’吗?这当然是照顾!不是爱!你懂吗!”

  梁翃的声音终于停了。多闻打开从丈夫背包底层取出的丝绒束口袋,手伸进袋口,有种令人怀念的触感滑过她指尖。她拿出第一件物品,一本素描簿,纸页有些泛黄了;接着是,绣有她名字的小袋子、她亲手做的槲果钥匙圈,上头还别着她家的钥匙,以及那条他保证会交到前禈手里的方巾。多闻将这些物品放在腿上,眸光一瞬不瞬地盯着。

  “多闻小姐,”梁翃的声音又响起。“你充其量只是用命定锁住前禈,我却能将前禈从命定拉出──”

  “有些女人觉得能将男人从婚姻里拉出,更证明自己身为女性的魅力,可最终她还是会嫁给那个男人,求一段完美的婚姻,这是为什么呢?”多闻轻声细语,打断梁翃的嗓音。“梁小姐,你将前禈从命定拉出,难道不是想嫁给前禈吗?”

  落地门外的露台啪地一声,有风筝掉在外凸的花坛中。

  梁翃一愣,突然觉得自己被这个外表娇弱的女子看透了,纤指插进发鬓,狠抓了一下,耳上的小花掉落。“多闻小姐,也许你现在很得意,但没有爱情的婚姻,不会长久!”她瞪了多闻的背影一眼,愤怒地转身离开。

  多闻低垂着脸庞,打开束口袋,收好丈夫保存的东西。梁翃怎么知道他们的婚姻没有爱情呢……

  “多闻──”祭前禈的声音从起居室传来。

  多闻站起身。他正好通过门拱帘幕,进卧室。“妈做了点心给你吃──”一手端着加盖的瓷盘,一手提着保温餐盒,走到圆桌边,摆好食物餐点,妻子迟迟没过来。他转头看她。“怎么──”停住语气,视线焦点落在地毯上的蓝色小花。他走过去,捡起花朵,又看到露台花坛的风筝。“有人来过是吗?”

  多闻旋身凝视他,点点头。“是梁小姐。”

  祭前禈用力地握拳,把花捏碎在胸口。“她怎么会出现在海岛!”

  “应该是元祠带回来的,”多闻走到他身边,柔荑拉下他的手,让他松开握花的掌心。“我听总管说,他带了一群研究者,来海岛考察。”

  “简直是闹事!”祭前禈低骂。祭元祠无所事事,喜欢到处云游,很容易就会结交一些有的没的朋友,带回来海岛嬉闹。祭元祠会认识梁翃,祭前禈其实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但将梁翃带回海岛,这一点,祭前禈无法苟同。

  多闻拿掉祭前禈手心的残花。这神奇的高原之花,看是幽蓝色泽,揉捏后,汁液赤亮如血沫,沾满他俩的手。

  祭前禈皱眉。“梁翃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多闻牵着他,走到圆桌,抽湿纸巾,擦去两人手上的花液。“她只是来考察海岛环境与生态而已……”她拉着他坐入双人安乐椅里,身子靠向他怀里,眼睛望住床尾凳上的束口袋,说:“已经不要紧了,前禈──”

  祭前禈缓缓舒眉,大掌抚着她的发。熏风徐来,他低头寻吻,唇贴着她柔嫩的红唇。

  “妈说,她以前害喜,都吃这些料理──”他放开她的唇,掀起瓷盘盖子,一股梅香迎面扑鼻。

  多闻精神一振,张大眼睛,看着盘里可口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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