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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多,这是新鲜的蔬果,还有牛肉……”她把袋子递给多闻,一面交代说:“你拿回去,当食材,就不用烦恼晚餐要吃什么了。”

  “子墨!”直升机里的男人探出半个身子,做手势喊着。“快点!”

  陶子墨应了声,听不清,螺旋桨转动的声响和风的呼啸揉在一起。她挥别多闻,再次登上直升机。机身升上天空,像只鹰,朝西边斜飞。

  多闻站在草地上,伸长手臂,挥摆着。她和父亲住的木屋附近,就是这座直升机起降平台。直升机是往来祭家海岛各地,最方便的交通工具。小时候,她一听到有螺旋桨达达声,就会跑出家门,来到这边的草坡,对着直升机猛挥手。她上学的第一天,一个小女孩从这“空中大鸟”走下来,父亲说,那是上天帮她安排的好朋友──

  “子墨,谢谢你。”直升机消失在层层迭迭的云彩里,多闻垂首,打开陶子墨给的纸袋。东西太多:牛肉、苹果、卷叶甘蓝……一整颗南瓜,她一个人根本吃不完。

  多闻叹了口气,提着袋子,往回家的路走。白丘河是绕过这一带山坡流到高原下的,她沿着草坡走,还是可以听到流水声。斜坡阶梯旁盛开一丛一丛的荣冠花,粗壮高耸的英国栎占据着坡角下的余家庭院,余家十八岁的长子──余联拿着搂草耙整理草坪,一面和母亲说着海岛高原语言。多闻捡了几颗从余家屋顶滚落的槲果,收进袋子里。余联看见多闻,马上转中文道:“要捡回家种吗,多闻?”他放下搂草耙,朝她走来。

  “你好。”多闻对余联颔首。

  余联看一下她提的袋子。“好像很重,”他的视线移回她脸上,说:“需要帮忙吗?”

  多闻摇头。“不用了……”

  砾树下的余母笑着丢下一句海岛高原语言,径自进屋。

  余联盯着多闻的脸,撇撇唇。“我母亲问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晚餐?”

  多闻神情恍了恍,看着余联。

  “怎么了?”余联一笑,摊摊手。“留下来吃饭?”

  多闻摇头。“我得回家了。”她提着袋子,往余家对面的人行坡道走上去,半途还回头望。余联已不在庭院。她的视线凝住余家那透出灯光的屋窗,轻轻地又叹了一口气。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人会帮她开灯。她每天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想着晚餐该吃什么,煮了,吃不完,就得浪费;不开伙,冰箱已堆成储藏室……究竟,究竟她该怎么做?为什么她得为一个人单独吃饭而苦恼?

  父亲说,故乡是乌托邦。她回来八年,早爱上这海岛高原的一草一木,生活中总有令人兴奋的惊奇,可每天的这个时刻,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知道她是孤单的一个人。

  多闻走到坡顶,风吹得她眼泪直流。树影遮住圆形广场上空,家门前走廊屋檐下的灯,异常光亮。那不是她平常点的光芒!屋内楼上楼下的每一扇窗子,都透出灯光,有辆悍马车停在广场树下──

  是谁呢?是谁在家里为她点亮等待似的灯……

  多闻将袋子抱在胸口,几乎用跑地进屋。

  门厅的声响一传来,祭前禈就开口。“不是叫你把门关好锁好吗?”冷硬的嗓音像在责问。

  多闻跨过玄关小阶梯,看见他手执拨火棍站在壁炉前。炉火已经烧得很旺了,客厅温暖舒适,她一直看着他,怀里的袋子咚地掉在地板,两颗苹果滚出袋口。

  祭前禈抬眸,明显愣了愣。“你怎么了?”她眼眶红红的。祭前禈放下拨火棍,走向她。

  多闻仰起小脸,视线与他交缠。“你要骂我吗?”她嗓音柔软,双腿往壁炉走去,侧身坐在地毯上,曲肘伏靠午睡沙发,像只小猫般,芙颊贴着丝绒椅面摩挲着。“你知道吗──这个壁炉已经好久没用了……高原的夜晚是有点寒冷,可是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多穿几件衣服就行了……”她望着熊熊烈火,手探向柴托,抽出一根松木,只怕这柴火烧完用尽,她一个人也举不起斧头,劈新柴。

  “小心木头细刺扎手。”祭前禈拿开她手里的木柴,蹲在她面前,翻看她的手心。

  多闻觉得他的手掌好大又好热,她的手被他包覆着,连心都感到那热度,她吸吸鼻子,抿着红唇,莫名其妙流下泪来。

  祭前禈吃惊地看着她。她在哭,却也在笑,令他这个十六岁少年不知所措。“你真的被扎伤了?!”他更加将她的手捧近,眼神专注地检视她每一根纤白玉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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