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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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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主帆素面,前帆画无国界青羽吗?”居之样沉声开口打断海瑟的想法。他按杜罄指示,到造船厂找这位体格壮实像座岩山、胡子造型令人想起Jerry Garcia的中年人,验收无国界赛艇。现在怎么看,都不觉得这艘花枝招展的帆船会是无国界赛艇。 居之样踏出船身遮荫外,半眯眼眸,审视其它船只。 就在野玫瑰盛绽的船尾,一位头戴大草帽的彩绘师坐在五米梯椅上,听着手提音响里的〈RainDogs〉,悠哉自得地,画着另一艘船的侧舷。图形是绿色飘叶——也许是羽毛——那才是无国界的船吧…… 居之样走过去。 “那是流浪者号——”海瑟扳住居之样一边肩。居之样止步回首。海瑟说:“我儿子的赛艇。放心吧,我们没给他什么特殊装置。加汀岛的帆船比赛从来公正公平。” 居之样斜侧身躯,朝那船昂抬俊颜。“令公子的赛艇为何画无国界青羽?” 海瑟粗犷脸庞上的浓眉挑了一下。“那是随风飘飞的叶子,你眼睛不好喔……”拍拍年轻人厚实的臂膀,转折语气,他说:“等会儿,起重机把你们的船放到干坞,放水开闸门后,你可以出去试航——” “那真是无国界赛艇?”居之样仍存质疑。 “当然!”海瑟眉飞色舞地道:“杜罄说你们无国界有座城堡开满野玫瑰,美不胜收,应该把那寒地花姿彰显在南国海上,让大家瞧瞧初花凛凛——” “初花凛凛?!”居之样皱眉。什么鬼东西? “你们无国界的赛艇名称。”海瑟笑着解释。“我想的野玫瑰号被否决,还是杜罄有学问。初花凛凛——多响亮的名字啊!小兄弟,你怎么忘了带摄影器材来纪录野玫瑰一步一步花开茂盛的过程——” 居之样闭了闭眼。“您真是不遑多让……”低叹地说一句。在他看来,这位海瑟先生是跟罄爸不分轩轾的厉害诗人! 海瑟一手搭住居之样的肩。“两天后,就看你表现,一定要在海上缤纷绽放啊!” 缤纷绽放?说得好像他是一朵花…… 居之样暗叹口气,俊美脸庞很无奈。“您不用替令公子加油打气吗?”平声平调。反正,这一切,是身为大学长的考验。 “那小子插花的料,没看头。”海瑟摇了摇头,完全不给自己儿子留颜面。“做什么都是半调子,成不了大器。”这个父亲真绝! “他是你从战地捡回来的孤儿吗?”居之样淡扯一下唇。好吧,他幸福多了,至少罄爸将他视如己出,看重他,订制一艘野玫瑰赛艇给他航驶,还命名——初花凛凛,要教他像大明星一样抢眼! “居之样——无国界组织的居之样。”这么快就有人呼喊他的名号! 居之样自嘲低笑,循着叫唤转身。一个黑影闪过。居之样反射地抬起手,仍是来不及抵挡强劲的硬拳挥中他俊美脸庞。 “哇喔——”海瑟那中年男子历尽风霜般的浑厚嗓音,怎么叫,也听不出是惊讶。“武神罗煌莅临,果然很有架势。”年轻人出手很快,使他也无法实时扶住被击倒的另一个年轻人。 居之样躺倒,嘴鼻淌血。罗煌一步一步走到他的头颅边,乜斜眼,睇睨他。 居之样勉力地睁眸。这拳——可不是前天慈善酒会醉客挥的那种——扎扎实实,把他往死里打。“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 “Regen要用你的血签名。”罗煌声音冷沉沉,没情绪地打断他。“你的赛艇是哪一艘?” 头上罩了一片船形乌云,逆光擦过男人半边轮廓,空气湿润且带咸味。 居之样困难地皱眉,整个脸部在抽痛,视线模糊到不行。 “不可以死掉喔——”甜润的女性嗓音,和着一阵脚步缓行于草地的细响幽微传来。 彷佛在电影院里,处处皆暗,她独亮。那女人轻而易举地占满他灰蓝的眼帘,表演似地拿了枝画笔,姿态姗姗地蹲下,搔弄他的脸。“不可以死掉喔——”她再一次发出娇脆声调,让他觉得又痛又痒。 “哪一艘?”男人在问——逼问。 居之样眉头锁得不能再紧,翻侧身子,撑爬起来。男人拉走与他太过靠近的女人。 “你们现在是演哪出?”海瑟走过来,语气像个导演,对居之样说:“你倒下的姿势很专业。”大掌往他背部一拍。 居之样猛然发出一个怪声,像打喷嚏又像咳嗽,带出一口血沫吐在绿草地上,像开了朵大红花。 太阳旋过阴影之上,投下光芒。〈Rain Dogs〉播唱完毕,Grateful Dead的歌曲开始荡漾在幽邈海浪声中。 “这可绝了!”海瑟看着草地上被日照染镀得闪灿灿的一滩红,大掌持续在居之样肩背拍着。“年轻人身体很健康……瞧, 跟红宝石一样透亮——”这位老爹不知在朗诵哪首诗。 居之样抬起脸庞,瞥见女人忧虑——应该是吧——的神情。 “年轻人,好样的!”海瑟先生声如洪钟。“你两天后也要像这样在海上灿烂绽放呀!”这位老爹…… 居之样回望海瑟,头昏眼花——若非Jerry Garcia复活,就是他已经挂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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