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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而颜真夏的神情在同一瞬间僵化如石像。他说,他想分手?

  平稳顺利的交往了这么多年之后,他想分手?

  “可是,为、为什么?”她不明白!他们在一起九年了,一直像夫妻一样生活着,怎么会突然……

  阿KEN推了推鼻梁上眼镜,掩饰自己的紧张,“我、我认为,感情这东西就像逆水行舟,不进就会退。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当初的那种感觉了,所以——我想分开。”他说到这里,颜真夏冰冷的目光刷地扫过来,他急了,不想让自己太过内疚,于是连忙提高声音说,“其实你也有责任不是吗?你工作经常日夜颠倒,根本没空陪我,每天我看见你的时候你都在睡觉,我要和你一起吃个饭还得提前一个星期预约……颜真夏,你明白吗?我不要这样的女朋友!我、我想要一个在我每天下班回到家以后、可以准时出现在我面前替我拿拖鞋、为我做晚饭的……‘正常’的女朋友!”说到后来,他几乎是在抱怨了。阿KEN说完了,他咬住下唇,有些乞求地望着困顿于床榻中、面色苍白的女友。他希望她够懂事明理,理解他的痛苦,愿意放他自由。

  而颜真夏难受地发现:她无话可说。

  原来,在男朋友心目中,她不是一个“正常”的女朋友。原来,对这份感情不满的,不止她一个。原来,当她以为自己在宽容地接受着阿KEN的薄待的时候,他更在费力地忍耐着她的“不正常”。

  这真是……讽刺得让人连苦笑都笑不出来呵。一段原本好好的感情,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颜真夏咧开嘴,惨然一叹,“既然如此,我想……现在我也没必要告诉你,洛洛自杀未遂,我在医院里守了她一整夜,我的心情和精神很差。”

  阿KEN愧疚地垂首看着被单上的素色花纹,不说话。

  颜真夏又道:“那……我也没必要再告诉你,我生病了,很难受,也许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因为这些——你根本不关心,对不对?”她的心凉了。原来当爱情不再,男人可以这么粗心这么绝情。他不关心她此刻是不是正病着,能不能承受分手的痛苦;他迫不及待,一心只想着要甩掉她。

  颜真夏突然跳下床,大步冲到卧室的衣橱前头,用力拉开橱门,“你要我搬出去是吧?好,我现在就搬。”她发狠地、手上一刻不停地从衣橱里扯出属于自己的衣服,将它们一件件甩在床上。

  阿KEN走过来,抓住她的手,表情很尴尬,“我没要你现在搬……”他也意识到自己太过分了。

  “放开!”颜真夏怒喝一声,挥开男友的手,胡乱地将自己的衣服塞进皮箱,用力扣上箱盖,“我走了。”她使尽全身的力气拎起那个硕大的皮箱,一路跌跌撞撞,头也不回地往门口冲去。

  这是羞辱,这简直是犹如兜头一耳光般的奇耻大辱!当她满心温柔地替男友的粗心大意找借口、替他在朋友面前竭力辩解的时候,他竟然已经开始嫌弃她了!怎么可以这样?

  她是颜真夏,她是恋爱教祖啊,她怎么可以让自己的感情坏到这个地步,而自己却毫无所觉?!

  颜真夏怒气冲冲地一脚踹开大门,阿KEN追上来,抓着门把手嗫嚅道:“真夏,供房子的钱——我分期还给你好吗?你知道我刚升了职,私人应酬很多,而且我刚买了车……”

  颜真夏蓦然回头,不可置信地瞪着这杵在门口、径自滔滔不绝说个不停的男人:为什么以前没发现,这男人这样自私、这样狠心绝情?他想分手究竟想了多久?此刻她人还没走出大门,他已经有脸跟她提钱的事?

  她冷笑一声,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熄灭了,“拿钱去供你的新车吧,我不在乎!”说完,她重力摔上门板,愤怒地离开这她住了快十年的公寓,离开这令她倍受侮辱的地方。

  她拖着皮箱跑到楼下,站在霓虹闪烁的夜色街头,冷风吹过来,她才发现自己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睡衣睡裤。她的心头——突然荒凉得像战争过后的空城:现在,她该去哪里?谁会收留她?

  在这繁华都市,爱情从来是那么稀缺,在每个灯火通明的夜晚,很多人失恋,迷失在街头没了方向。只是颜真夏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这痛苦无依的迷路者会变成她自己。她缓缓蹲下身子,将脸埋入膝盖,终于无法抵抗心底逐渐膨胀的寒意,无声地哭了起来。

  “嗨,收留我吧。”

  当面色苍白、双眼红肿的颜真夏提着皮箱站在秦家公寓的门口时,秦珂愣住了。

  “颜真夏?”她诧异地叫起来,“你怎么了?”连忙把虚弱的好友拉进门来,塞进宽大的真皮沙发中。

  “怎么回事?和男朋友吵架了?”秦珂倒了杯热水给颜真夏。天,这女人的手冷得好像刚从冰窖里拔出来,身子却烫得像火!

  颜真夏瘫在沙发上,感冒病毒肆虐,令她咳嗽个不停:“我、我和阿KEN……分手了。”简短的一句话,她说了好几次才说完整,她按着胸口,极力忍住那快要把肺都咳出来的冲动。

  “什么?”秦珂瞪大眼,“谁提出来的?那房子归谁?你供的那些钱该怎么办?他说了要还你吗?”她脑子转得极快,只关注现实问题:男人没了可以再找,钱才最重要。

  “我不知道……”颜真夏苦笑,依旧剧烈地咳嗽着。

  秦珂见状皱起眉,伸手探她额头,然后尖叫起来,“颜真夏,你在发高烧!”

  “是,我感觉到了,所以拜托你叫轻一点。”颜真夏受不了地捣了捣耳朵,然后虚弱地把身子一歪,在沙发上侧躺下来,哑着声音问:“我可以在你沙发睡一下吗?”她说着,眼睛已经疲惫地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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