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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我动不了了。”叶佳伲翻个白眼。

  “我拉你起来。”他朝她伸出一只手。如果被人看见这个享誉全球的著名女画家像条死鱼一样躺在地上,成何体统?

  “不要啦……”她闭上眼,不理会他伸过来的手,“不必麻烦,我睡一下下就好……”

  “叶佳伲。”陆沉暮加重声音,“你听好了,我是不会让你在‘云廊’的地板上睡觉的,快起——”他话只说了一半,突然手臂上传来一阵拉扯的力量。只一眨眼的工夫,他身体向前倾倒了,狼狈地跌趴在她身旁的地板上。

  “叶佳伲!”陆沉暮险些下巴着地。他用手撑住身子,转过头,表情严厉地瞪住身旁女子:她拽倒他?她竟然拽倒了他!

  “好了啦,你的下属又不在,别总是这么严肃嘛……”佳伲挥挥手,打个哈欠,“说真的——陆沉暮,你也累了吧?来,陪我躺一会儿。”

  躺在地板上?和她一起?陆沉暮无言地看着她。他似乎永远也不知道叶佳伲胡闹的底限在哪里。

  “天知道我有十七个小时没有合过眼了,我的眼睛需要休息。你可以继续瞪我,可是我没有力气回瞪你了……”叶佳伲娇声咕哝着,再度闭上了眼睛。

  陆沉暮无奈地盯着她的睡容,她还真这么睡了?

  半晌,他发现自己竟乖乖地在她身旁躺了下来,侧过头望着这个形容邋遢却依然美丽无双的女人,久久移不开眼光。活到三十二岁,他从没做过躺在地板上睡觉这种随兴的事,也从没因为看一个女人而看到呆愣。

  可是今天,叶佳伲害他连续破了两次例。

  “叶佳伲,你这几天画了什么?”良久的沉默后,陆沉暮突然没头没脑地问。

  之后足足有三分钟之久,他没得到任何回答。她真的睡着了?陆沉暮疑惑地凑近她疲惫容颜。

  近距离看她,他发现叶佳伲弯起的嘴角边有一条淡淡的笑纹,鼻翼的两侧有几颗小小雀斑。此刻的她粉黛未施,看起来一点儿都不精致,可是在他眼中却美丽得像个仙子……陆沉暮忽然凛容,感觉内心深处有个魔鬼跳了出来:他……刚才的那一瞬间,他竟然想吻她!

  陆沉暮颇感狼狈地立刻坐起身子,让自己远离她。天,他疯了吗?!他为什么竟会想亲吻叶佳伲?!他有未婚妻了啊!怎么可以对别的女人想入非非,怎么可以像个二八毛头小子似的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热望?

  他被自己内心无耻的念头吓到了,蓦然捧住昏沉的头部。这时,叶佳伲突然说话了:“我画了一片海。”她仍然闭着眼。

  陆沉暮一愣,“你没睡着?”

  “没有,地板太硬了。”佳伲小声抱怨,然后问:“陆沉暮,你去过菲律宾的马拉帕斯卡吗?”

  “哦?”话题转得真快。陆沉暮怔了片刻,回答:“没有。”印象中,那是一个小岛,怎么了?

  “那真可惜,那里的海漂亮极了……”佳伲慨叹。

  “是吗?”看着她沉醉的表情,他不自觉放柔了声音,“所以你画了一片马拉帕斯卡的海?”

  “嗯。”

  “你该不会是想在明天展出这幅画吧?”他怀疑地斜睨她。

  “哈,我哪儿敢?你们把展区都安排好了,不好意思再麻烦你们做改动。”佳伲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陆沉暮冲口而出:“其实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想办法——”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刹住声音,不敢相信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他是在说他愿意在画展开幕的前一天为叶佳伲腾出地方来挂上一幅新画吗?他是在说他愿意纵容她的任性,从而打乱画展的全盘计划吗?他怎么了?!他可是循规蹈矩、做事有条不紊、最容不得任何突发事件的陆沉暮啊!

  陆沉暮几乎是惊恐地注视着面前慵懒躺倒于地的女子。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渴望变得和叶佳伲一样疯狂?她吸引着他,改变他对事物的看法,让他头脑发热了,失去理智了……从她逼他吃下第一块巧克力开始,他就渐渐变得不像自己了!

  “你……你说得对,一切都安排好了。明天的画展全得照计划来,什么都不能更改。”沙哑的声音突然迸出口腔,陆沉暮仓惶地下结论,想借此稳住自己的心神。

  一切都安排好了,全得照计划来,什么都不能更改……这几句斩钉截铁的话在他脑子里回旋。

  可是,真的能做到吗?

  他的人生计划里,从来没有叶佳伲的一席之地;在工作的范畴以外,他也没准备与她发展任何感情;可是现在,他……

  “没关系,这幅‘马拉帕斯卡的海’我本来就打算私藏,不拿出去丢人现眼了。”叶佳伲突然开口,轻松的玩笑话截断陆沉暮脑中混乱思绪。

  “那……是最好。”片刻的呆怔后,他缓缓点了点头。

  “不问我为什么想私藏?”叶佳伲睁开眼,表情神秘地看着他,微笑。

  “为什么?”

  “马拉帕斯卡对我而言,是一个充满了回忆的地方呢。”叶佳伲坐起身子,脸上的疲惫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纯然的甜美笑容,“几年前我在那里的海滩度假,我穿着潜水服下到26米的海域,突然我的左脚被海草勾住,而当时氧气瓶快用完了。”

  “后来你逃过一劫?”他挑眉,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开始讲起自己潜水的经历。

  “当然,不然你以为现在和你说话的是鬼吗?”佳伲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继续道:“在那个危险的时刻,我的脑子突然变得特别清醒,意识到我可能会死。当时我非常害怕,因为我认为一个活着的人再怎样遭遇巨大的不幸,都会比死人更快乐。有人说死是一种解脱,我不同意。其实,死亡是最无知的,你失去所有感觉,不再有喜怒哀乐,没有人可以再抱你、再吻你,这怎么会是解脱呢?这叫永远无法解脱。”

  陆沉暮听得有些怔然,不太明白她的一番感触从何而来。他挑高眉毛,“所以,现在你好好地活着。”

  “是。”佳伲点头,顿了顿,又道:“所以,那回从马拉帕斯卡逃命回来以后,我决定……离婚了。”说着,她咧开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

  陆沉暮猛然震住!

  然后,在叶佳伲墨黑的漂亮瞳仁中,他看见了一个呆愣如傻瓜的自己。

  叶佳伲离婚了?!

  也就是说,叶佳伲结过婚?

  这个消息如一道惊雷劈中了他,之后好长好长的时间里,他都震惊得无法成言。

  翌日早九点,云廊的门外出现了好多记者,几辆采访车并排停放,照相机闪光灯不停闪烁,几支长枪收声筒跃跃欲试地往门内塞去。

  再过半个小时,美籍华裔知名女画家叶佳伲的个人画展就要开幕了。而此时的“云廊”里头,则又是另一番景象——

  “叶佳伲,你到底要胡闹到什么时候?”陆沉暮身着一身黑色西装礼服站在展厅中央,素来平静的脸上满是隐忍的怒气。

  而他身旁的罗森亦是双手环肩、脊背僵硬,一张俊脸上表情臭臭的。

  而令他们俩如此生气的原因,则毫无疑问是斜倚在墙上身着奶油色削肩小礼服的美丽女子——叶佳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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