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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这时,何其从吧台内侧探出身来,端出一杯鸡尾酒,推到诗诗面前。

  “这酒叫什么名字?”苏黎问。

  “‘节哀顺变’。”何其似笑非笑地一撇嘴。

  “你说什么?”诗诗立刻跳起来,凶狠地瞪住他,“你刺激我?”

  “我这是在安慰你,小姐。”何其耸耸肩,“不然还能怎样?一切已经成定局了,你现在惟一能做的事,就是什么都不做。反正郭经理一个星期以后就会离任,你到时再烦恼也不迟啊。”

  “你说得倒轻松,到时候死的人又不是你!”诗诗气呼呼地说着,随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下一秒钟,她又吹胡子瞪眼,哇哇大叫起来,“老兄,你给我喝的这是什么东西?一股子怪味儿!”

  “醒酒茶。”

  “醒酒茶?”诗诗皱眉,“干吗给我喝醒酒茶?我又没醉!”

  “一般喝醉酒的人都会腆着脸说自己没醉。”何其理也不理她,径自转过身去,找了块抹布在台面上细细地抹。

  “喂,姓何的,你现在是不是想吵架?”诗诗生气了,拍案而起。有没有搞错?她心情本来已经够糟糕了,这家伙还来火上浇油?!

  “诗诗,不要孩子气。”苏黎急忙把她摁回座位,“何其也是为你好。”

  诗诗仍是瞪住他,咬着牙不放松。何其只当她是透明人,悠闲地擦完了桌子,又调一杯酒。调完了看一眼诗诗,见她还是气愤难平,干脆自己端起杯子喝了。

  诗诗就这么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瞪了他好几分钟。终于,她的眼眶开始发酸,她的肩膀垮了下来。呼,累死了,她在这边吹胡子瞪眼气个半死,他老兄却是悠哉游哉,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她用力地吐出一口浊气,赌气地把头一别,“懒得理你。我要去跳舞。”

  说着,她像一只蹒跚学步的鸭子,摇摇晃晃地跑进舞池去了。她的脑袋有点发晕,步子有点发飘,跟不上音乐的节奏,就站在那里傻乎乎地扭动身体。

  这时,苏黎忽然把头凑向何其,眼光中含着深意,似笑非笑地说:“其实,你很关心她。”

  “谁会关心那个白痴?”何其伸手推了推渔夫帽的帽沿,转过身专心调酒去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商诗诗在水深火热之中煎熬。郭天蓝的一席话,将她抛入无望的地狱中,也使得孙巧巧比以往更加嚣张。每一天,她都要面对孙巧巧那几乎仰到天上去的鼻孔和从她那张毒辣的嘴里蹦出来的苛刻话语。不仅要面对,而且要忍受。就算是实在忍受不了,她也不能再向从前一样跑到何其办公室里射飞镖了。

  她想,她与何其现在的关系……应该被叫做“冷战”吧?她已经有一个礼拜没有见过何其了。白天,她没有再去心理咨询室;晚上,也没有再去“黑匣子”。

  原来何其并不是无所不在的。只要她不想,就不用每天见到他。也许,不只是她,他也不想再频繁地出现在她面前了吧?

  没有了何其这尊扫把星的日夜骚扰,不知怎的,诗诗却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她的人生终究还是悲惨的,她年近三十,性格幼稚,正在失恋,升职无望;现在,连惟一能让她开心、逗她笑的何其也不再理她了。

  想到了何其,诗诗不免觉得有点难过。他……是在生她的气吗?如果不是,那为什么这么多天都见不到他呢?虽然当初是她先翻脸跟他吵架,可他也不用那么小气吧?她不去找他,他大可以主动来找她呀!

  可是,何其就是不来。不知道他是真的小气,还是压根就忘记了这件事。总之,他跑掉了,躲起来了,不再见她。

  一重郁闷叠着另一重。如果此刻手上有飞镖,那么她现在最想射的人不是孙巧巧,也不是郭天蓝,而是何其。对,就是何其!绝对是何其!

  商诗诗就这样气呼呼地挨过了一个礼拜。终于,郭天蓝任职期满,成功升迁。在销售部的欢送宴会举行完毕的第二天,人事调动的大字布告贴到了墙壁上。

  “怎、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发出这样凄惨可怖叫声的,并不是商诗诗,而是孙巧巧。她手指颤抖地指向墙上海报,不可置信地叫道:“这个……这个ALLEN·PAUL是什么玩意儿啊?他、他从哪里变出来的?为什么经理的职位会是由他来接替?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ALLEN·PAUL?爱伦坡?”诗诗站在她身后,好心地出声指点。她才不管这个ALLEN·PAUL是个什么玩意儿;重要的是,是他,而不是孙巧巧——将会成为销售部的新任经理。

  呵呵,看到孙巧巧此刻的表情,诗诗深深地觉得:哪怕是要她折寿十年也值了。因为那种感觉实在是——爽到极点啊!

  “商诗诗你懂个屁!”孙巧巧转过身来吼她,一双眼气得红通通的,“人家爱伦坡是美国著名作家,EDGAR·ALLEN·POE!而这个可恶的家伙——”她愤恨地用指甲戳着海报上的金发碧眼帅哥,“他叫爱伦·保尔!保尔!你懂不懂?英语白痴!”

  “哦。”诗诗假装很了解地点点头,决定暂时原谅孙巧巧死到临头的口不择言,“保尔·柯察金的那个‘保尔’嘛。”

  “他才不是保尔·柯察金!他是白痴!白痴!”孙巧巧继续往死里戳那张海报,“他是混蛋!混蛋!”

  “哦。明白了,保尔先生是白痴,是混蛋。”诗诗凉凉地应着,存心气死她。

  却听得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好听的男子声音:“是谁在呼唤我?”

  “呼唤”?这位先生的措辞方式好奇怪哦。诗诗缓缓回过头——

  “哗!”正对上一双湖水般湛蓝的眼珠子,骨碌骨碌地打着转儿,好奇地打量着她。

  “先生贵姓?”诗诗惊异之余,直觉地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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