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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叶知秋见他明明疼得要死,还非要逞强地撑起一张笑脸来让她安心……酸酸的感觉侵上鼻端,她眼圈立刻泛红了。分不清此刻心中的情绪是感动还是心疼,她猛然扑入他的怀里,又叫又骂地锤打他。

  “高穆平,你是白痴是不是?!谁叫你跳出来替我挡刀?谁要你英雄救美?你……你没事十吗对我这么好!这下子好了,我欠你这么多,你要我怎么还!你、你……反正你就是存心要气死我!”骂到后来,声音微微带上了哽咽。

  “好好好,我多事,我鸡婆,下次有刀子砍过来我一定不帮你挡,好不好?”高穆平又好笑又无奈地

  哄着她。这女人非要用这么特别的方式表达她心中的感动吗?他难得有机会英雄救美,居然也可以被她骂成白痴;他想到这儿,忍不住将她更搂紧了些,心中笑叹道,就姑且把这当成是她心疼他的别样方式吧。这女子终究是特别的,连心疼也要粉饰成恶形恶状,连感动也要表现得别别扭扭。她的可爱之处,只有他能懂,也只有他来照单全收了。

  叶知秋窝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好闻的男子气息,一颗惊惧的心才缓缓平复下来。她这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点儿都不强悍。和全天下的所有的女人一样,她也会害怕,也会有脆弱;而在穆平的宠爱之下,她发现自己正在逐渐变成另一个女人:更感性,更娇柔。更有血有肉,也更像一个女人——一个普通女人,恋爱中的女人。

  高穆平……她贴靠着他的胸膛,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发现自己越来越眷恋这个温暖的怀抱,也越来越离不开这怀抱的主人了。

  “是不是很痛?”她小声地问着,心里为他泛起了疼惜之情。

  “不会啊。那只是切牛排用的餐刀,一点儿都不锋利的。”他轻吻了她一下,“倒是你,吓坏了吧?”

  在刀锋染血的那一刻,他心里在意的不是自己有多痛,而是两个女人一个接一个地在他面前昏过去——一个是知秋,另一个则是那个才上班第二天的女实习生。当时他手忙脚乱,既要分神挡刀.、又要忙着去扶两位昏迷者;然而更夸张的是,下一秒钟,那个持刀行凶的女主持陈洁夕居然一下子瘫软在座位上嚎啕大哭起来。弄到后来,他这个被刺伤的受害者还要反过来安慰伤人者,好声好气地直劝她别哭了……唉,现在想来,真是一场荒诞闹剧。

  他将事件经过当成笑话讲给叶知秋听,她听完后,立刻杏眼圆睁。

  “陈洁夕这个女疯子,我要告她!告她蓄意伤人,告她——”这下她骨子里大女人的强悍本性又冒了出来,她捶着床头,义愤填膺。“总之,她完蛋了!这不可原谅的疯女人。我一定要告得她身败名裂——”

  “知秋,不要这么强势,得饶人处且饶人,好不好?”他温声地劝着她,“陈洁夕已经被警察带走了。闹了这种事出来,相信她也没办法再在电视台混下去了。其实坦白地说,她也蛮可怜的。”

  这男人怎么帮敌方说活?她感到奇怪,斜睨他一眼,“你是耶稣吗?这么神爱世人?”那女人拿刀刺伤他耶,他竟然宽宏大量到这份上,竟然可以全然不计较?

  “知秋,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追究也于事无补,我的伤口又不会自动长好。那个陈洁夕跟我说,她也活得很痛苦,压力很大。电视台里有一堆后辈等着要取代她的位置,媒体三天两头曝光她的绯闻。”这些都是他在安慰她时她哭给他听的。其实,在刺伤他之后,那女人也有悔意。而他也相信她不会是什么十恶不赦的蛇蝎女子,只是对人对事太过放不开,也太过冲动。

  叶知秋望着高穆平柔和的眼眸,看到他扬起宽容的浅笑。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怨怼或记恨,是那么干净的朗然神采。这一瞬间,她心底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这是个好男人,是她所遇过最好的男人,他或许没有很多钱,没有很远大的前途,可是他有一颗懂得爱、懂得原谅的心。这样的一颗心,在现今疏离冷漠的钢筋森林里,越发显得珍贵。

  在自己的理智所能察觉之前,她发现自己主动吻上他的唇,娇躯柔柔地攀住他,“高穆平,抱我。今天晚上我们一起睡睡袋好不好?”

  “知秋?”他讶异地低唤她,眼底闪过不可置信的慌乱。她知不知道有些话是不可以乱说的?他有些慌乱地想要推开她,可是手一沾上她柔媚的身子,便什么主张也没了,只能任凭情感驱使地紧紧地搂住她,回应她甜蜜的吻。

  两人交缠着跌入床塌,深深地亲吻彼此……在理智即将被燃烧殆尽之际,高穆平努力拉开自己的身子,低喘着问:“你……确定你不会后悔?”

  “不知道……等后悔了再说……”她同样娇喘吁吁。

  没有给她机会再去思考或反悔,他深情地再度吻上她。这一次,是她给他机会拥有她的人和心,而他——不会放开手。

  这天晚上,他们没有一起去睡睡袋,而是一同滚落在床铺之中,温存缠绵,交付彼此。

  夏日的清晨是美好的,徐徐的微风穿过窗棂拂人室内。高穆平睁开眼睛,微微活动了一下身子,立刻发现肩窝中枕着的螓首,长长的秀发缠绕着他的臂膀。他脸上泛起了温柔的笑意。看来昨夜,她睡得很甜很香。

  他轻吻了她一下,蹑手蹑脚地起身下床。在浴室刷牙时,他看着镜中自己满嘴的牙膏沫,幸福得想笑;刮胡子时,看到自己满脸的剃须泡,他还是幸福得想笑。

  他从来不敢奢想自己竟会有这样的好运气,能够有朝一日完完全全地拥有她的人和心。然而昨夜,她确确实实在他的怀中呵……

  昨夜过后,一切都会不同了。此时此刻,他不再单纯地将她当成是心爱的女友,而更多的是未来将要娶回家中守护一生的妻子。

  深褐色液体在立陶宛咖啡壶中缓缓蒸腾,在咖啡的苦涩香气中,知秋悠悠醒转。

  醒过来的第一个念头是,被单下的自己身上凉凉的、未着寸缕;第二个念头是,全身像被推土机碾过一般的酸痛;第三个念头是,昨天晚上,她和高穆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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