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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已经一天过去,汪袭绿仍觉得唇上仿佛依然残留着他那狂炽的热度。

  女人的心自是敏感的,她感觉得出来昨日那个吻不同于往日的任何一个吻,即便是在她留在褚家的最后一段日子,他待她最有耐心的时候,她都不曾感受到那样的温柔。

  当她意识到这点,她更慌、更害怕了,结果竟然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而昏了过去,而他就这么理所当然的让她宿在他的账里。

  直至她醒来,才发现半屏和紫云忧心忡忡地在他的大帐里头守着她,而罪魁祸首褚靖南还没等到她醒来,便被早已乱成一锅粥的手下们拉去议事。

  又过了一个日夜,她还是没见着他回来,但她着实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么一来她能够好好整理一下纷乱的心思。

  她本已心死避走,怎知造化弄人,那个她爱了那么多年的男子却突然开口告诉她,他其实在意她,只是明白得太慢,她怎么能相信,又怎么敢相信呢?

  即使她知道自己其实很想相信,她知道只要她愿意信了,或许那些心底的执念便能成真,宝儿也能过上有爹的日子。

  可是……若是她真信了,结果到头来却发现那一切不过是用华丽的谎言堆砌出来的镜花水月,又情何以堪呢?

  汪袭绿站在帐外,兀自沉浸自己的思绪里,直到不远处响起了一阵的嘈杂声,她这才回过神来,一挑眼,便见一个小兵连滚带爬地急匆匆朝着这个方向奔来,目的显然就是安在她的帐篷不远处的议事帐。

  “半屏,去瞧瞧那位小军爷有什么事。”汪袭绿见状,紊乱的心绪一敛,朝着身后也是满脸忧心的半屏吩咐道。

  如今粮草短缺,营内弥漫着紧张的气氛,还有那云泸国的军队,在城墙之外虎视眈眈的,她又怎能在此时想着儿女情长之事呢?总得将这最棘手的事办完了,保住了褚靖南和褚家人的命,让宝儿和姨母他们无忧,才能再想她与褚靖南的问题吧。

  半屏应声而去,汪袭绿又转身看向紫云问道:“昨儿个你有找到机会出了军营吗?”

  “那个赵副将使人看得紧,出不去,倒是三爷因为不放心咱们,昨儿个半夜摸进了军营找着了奴婢,这才有机会将小姐的意思传达给三爷。”

  想起昨儿个自家主子被将军给硬扯进军帐中,她和半屏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却也不敢闯入,只能牢牢守在帐外,还好没出什么大事,等到她看到主子完好,这军营早已被赵修缘布置得紧密,像她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又怎可能溜得出去。

  若不是后来三爷终究不放心的溜进营里打探她们主仆的状况,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三表哥怎么说?”

  “三爷初时脸色铁青,明显不愿,沉着脸不说话,吓得奴婢和半屏姊姊大气都不敢吭一声,可后来三爷也不知道想通了什么,倒是留下一句话,让奴婢转告小姐,说是他知道了,请小姐放心,必如期而至。”

  “是吗?”虽然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汪袭绿的心里还是泛起了阵阵的暖意,这辈子她究竟承了江家多少情,她都已经快要记不清了,这次若非不得已,她还真不想再继续麻烦他们。

  不能让褚靖南被抄家,就算宝儿一辈子都不能认祖归宗,可那终究是宝儿的亲人,更何况……

  想着想着,她的耳旁仿佛又响起了褚靖南那低喃的话语,原本平静的心湖又乱了起来。

  这时,汪袭绿见半屏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过来,嘴里还嚷嚷着“不好了”,她的心倏地咯登一声,心也漏跳了一拍,但表面上仍故作镇定的道:“什么事这样喳呼着,这里可是军营,不是咱们家里,这样大呼小叫的若是犯了军规,到时我可救不了你。”

  半屏白着脸,粗喘着气,直奔到了主子身前才停下脚步,急急忙忙的说道:“倒不是奴婢沉不住气,而是将军出大事了!”

  “他出了什么事了?”汪袭绿的心蓦地一紧,连忙问道。

  “便是昨天下午将军送你回来后,在议事帐里待了不过两个时辰,便趁着夜色点了两千兵马,悄悄出营去了,说是要急袭对方的粮草重地,可不知怎地,他们的行动仿佛被人掌握住了,才靠近对方大营,就被大批的兵马给团团围了起来。”急急地说了一长串的话,直到快没气了,半屏才停下来喘口气。

  汪袭绿沉着脸,什么话都没说,耐着性子等着半屏说下去。

  她知道半屏会那么慌张,绝对不只因为这样,难道……褚靖南出事了?

  这样的想法一旦袭上心头,她的心便像被人掐着一般,让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

  “然后呢?”

  “兵马死伤极重,将军他……他胸口中了一箭,如今下落不明。”

  汪袭绿不自觉屏住了呼吸,脑袋顿时一片空白,原来……原来她还是在乎的,只是一直假装着不在乎,她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倒是紫云喃声说道,“原来将军要去做么危险的事,难怪昨天……”

  “昨天他做了什么?”汪袭绿慌乱的伸出手紧紧握住了紫云的手腕,急急追问道。

  “将军昨儿个深夜让人将奴婢唤了去,把这个给了奴婢。”见主子这般心焦,紫云哪里还敢耽搁,连忙袖里掏出一个绣工精细,但有些陈旧的荷包。

  倒是半屏眼尖,一眼就瞧出了这是她家小姐刚嫁进褚家时,亲自绣给褚靖南的荷包,上头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承载了姑娘对将军的爱意。

  可那时将军收着荷包时,却是浑不在意的随手递给了义兴,让他收了起来,那时小姐还因为将军的不在意黯然落寞了好些天。

  “这不是几年前小姐绣给将军的荷包吗?里头装了什么?”

  瞧着那荷包,汪袭绿的眸心顿时涌出了一抹热气,原来……他还留着,甚至还用着。

  她在褚家时,他用的东西不是都出于好姨娘的手吗?

  “将军说……将军说这荷包里头有一枚印章,可以在大通银号兑银子,将军要奴婢在他出事时,将这东西交给小姐,还说……”说到这里,紫云竟哽咽得说不下去了,昨儿个她拿到这个东西时,她还当将军只是要将这东西交给小姐保管,她怎么也没想到,将军竟是未雨绸缪的想要替小姐铺一条衣食无缺的路!

  汪袭绿心急的追问:“他说什么?”

  “将军说,若是他出了事,就让奴婢将这东西交给你,让你好好的活下去,将军知道你喜欢经商,他这些家当就让你做本钱,若是你找到了真心疼宠你的男人,便是想成嫁妆也是可以的,终归是他的心意。”

  凭什么?这个男人凭什么做出这样的事来?先是剖心告白,弄乱了她的心,然后又留下一堆真金白银给她,让她好好过日子。

  他当真……太可恶了!

  若是能再见他,她绝对让他知道自己有多生气、多心疼……

  汪袭绿晃了晃脑袋,都还没有从那团紊乱中理出思绪,便又瞧见了赵修缘领了几个精兵笔直地朝她走来。

  粮草被劫,偷袭遇伏,云泸国的将军难道是能掐会算,否则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

  汪袭绿望着如今气定神闲走来的赵修缘,再想到生死不明的褚靖南,那满腹的怒火就蹭地往上冲来,水亮的双眸中燃着熊熊的怒火,她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可惜的是,她虽然心里肯定褚靖南屡屡遇险一事与他脱不了干系,但手头上没有证据,也只能强忍心中的愤恨。

  要她好好活下去,是吗?

  她会的!她若是不能将那些加害他的人搅得天翻地覆的,又怎能算好好活下去呢?

  挺直了腰杆,汪袭绿瞪视着掩不住喜色的赵修缘,心中愤恨愈深,她脸上的笑容便益发明亮,她款款几步迎了上去,淡淡的问道:“赵副将来此有事?”

  “自是有事,大将军昨夜擅带兵马出城,结果失了踪,本副将怀疑他是逃了,这是来请夫人到牢里做做客。”赵修缘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那阴阴的语气,显然是迫不及待想把昨天的旧账在今日一起清一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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