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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有……味道……”她迟疑地说,“我昨晚没有刷牙。”

  “真的吗?我闻闻看。”陆以轩凑近她唇边,想要偷一个吻。

  尔雅很快地别过头,不让他靠近她的唇。“有烟味。”

  陆以轩愣了一下,“我不抽烟的啊!”怎么会有烟味?

  “不是你,”尔雅有些难堪地解释,“昨天晚上他……”

  “他是谁?”陆以轩小心翼翼地问,“你愿意告诉我吗?”

  “我小时候的邻居,他一直要我嫁给他。”

  “那你答应了吗?”他紧张地问。

  “我……我没有拒绝。他一直对我很好的。家里受他的帮助很大,若是没有他……”她如今不知流落何方。

  陆以轩知道尔雅非常节俭,那显然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他不明白她自己之前有一份全职的工作,何以还需要出卖色相去赚取小费?

  “以前你的薪水不够生活吗?”他就事论事地追问。

  “勉强是够的。可是我还需要许多额外的收入,去付爸爸买酒的钱。他又爱签赌,一天到晚作着发财梦。”

  陆以轩轻抚着她的发丝,不想再提这些显然让她不快的事,“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嗯,我去刷牙。”她坚持着。

  “我抱你去浴室。”他轻松地把她抱起来,就要往浴室走。

  “不,不用了。”尔雅害羞地说,“我自己走得动的,只不过是发烧罢了,你放我下来。”她忽然想到,昨晚不只没有刷牙,连澡也没洗。之前是挤公车回来的,身上可不知沾了多少异味了。他抱着她时是不是也察觉到了?她不安地想着,忍不住拉起衣角嗅了嗅。

  陆以轩看着她奇怪的动作,开玩笑地说:“怎么了?原来你也和男人一样,是用嗅觉来决定衣服是不是干净?”

  尔雅可不知道男人有这种怪癖,也包括他在内吗?一定不是,他身上向来都只有干干净净的肥皂香,还是一种熟悉的香味。

  心里有鬼地觉得自己满身汗臭,她可是吃不下饭的,“你把那些吃的拿去厨房,好不好?”她央求着,“我先换过床单,洗个澡,再去吃?”

  陆以轩可不答应,“你去洗澡,床单我来换。”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再怎么说,她都是领人家薪水的,那有让主人帮她换床单的道理?

  “好吧!”他爽快地同意,不怀好意地看她一眼,“床单你来换,我帮你洗澡好了。”

  尔雅花容失色,“床单让你换好了!”她红着脸抓起睡衣逃进浴室,怕他生出第四种主意来。

  陆以轩盯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边是抑不住的微笑,随即从衣橱中拿出干净的床单,快手快脚地换好。

  浴室传来一阵一阵轻快的水声,他不由得想像里头的画面。女人沐浴是怎样的,他其实没见过,顶多是在电影里瞥过一眼。和许珊迪在一起时,他也从来没有共浴的习惯。丰富的想像力弥补了经验的不足,单调的水流声渐渐成为一首充满了诱惑力的乐章,吸引着他忍不住要往浴室走去……

  走了两步,他蓦然停下,转身提起桌上的保温壶,走出她的房间。现在,落荒而逃的人,是他……

  病愈后,陆以轩第一次请她到外面的餐厅吃饭。

  方尔雅有点紧张,她已经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一件碎花连身裙,再加上开襟毛衣。陆以轩也没穿上正式的西装,只是一件粗呢毛衣配上休闲长裤。

  后来尔雅发现,原来女服务生不是在看她寒酸的衣着,她们看的是陆以轩。

  来帮他们倒水的年轻服务生,先是忘情地盯着他,然后似乎想起自己的工作,拿着水壶的手居然微微颤抖着。

  尔雅同情地看着她红着脸离开,“我们应该去一家只有男服务生的餐厅。”

  陆以轩从菜单上抬起头,不解地问:“为什么?”

  “你会害服务生忘了自己在做什么了。”她指指他面前几乎满出来的水杯。

  “我是牛头马面?还是牛鬼蛇神?真有这么可怕吗?”“是牛脾气。下定了决心,什么都没办法把你拉回头。”“这倒也是真的。小时候我妈常说,没见过像我那么固执的小孩。”长大后她倒是不说了,可是见到他还是这样想的,每每总要长长地叹口气。

  “你和你母亲常常见面吗?”她担忧地问,觉得这问题十分要紧。

  “不,她住美国,也不很常回来。”

  尔雅偷偷地松了一口气,那表情却没有瞒过陆以轩,“瞧你这样子我妈又不会吃人,怕什么?你们是早晚都要见面的。”

  尔雅有点不好意思,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对一个未曾谋面的人怕成这样。“对不起,我没有这个意思。”

  “放心好了,她一定会喜欢你的。”陆以轩有十足的把握。事实上他觉得母亲只要看到他身边出现女人,是不会在乎她是谁的。有一回她拿着杂志上影射他是同性恋的报导,告诉他只要他替自己找个伴,是男的也不要紧。

  她什么都由着他,自从寻寻死后……

  “你不是说她很少回来?”尔雅忐忑地问,“那她怎么有机会喜欢我或是讨厌我?”

  “总是要见面的。”

  尔雅不敢追问这句话的意思。心中半是欣喜半是不安,模模糊糊地觉得陆以轩的母亲定是会反对他们的,而且她的反对是有道理的。低头看似专心地吃着陆以轩为她点的西班牙海鲜饭,那浓郁芳香的味道在她口中化散开来,是她从未尝过的美味。

  “亚历!”伴随着馥郁的香水味,是一声亲昵的呼唤。

  陆以轩讶异地抬头,“珊迪,是你!最近好吗?”他客套地问,语调却是冷冷的。俱乐部没有交代手下的女人不可以在公众场所惊扰顾客吗?

  一只修饰得十分精美的白皙玉手攀着他的肩膀,“亚历,你最近怎么都不来找我了?人家好想你啊!”仍是甜腻得化不开的呢哝软语。

  陆以轩皱着眉,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她太丢脸。

  “我现在有朋友在,不方便和你多说,你请便吧,我会去找打电话找你老板的。”他警告着,语气已经有点严厉。

  “亚历,你好狠的心。”她上上下下不客气地打量着方尔雅,“有了新人忘了旧人。”瞧那女孩那身打扮,也只好在厨房穿穿,怎么好就到这种高级餐厅?陆亚历的品味怎会如此低落?她带着一丝不屑想着。

  尔雅自然无法错过她那审视的目光,她艰难地把口中的食物吞了下去,额外加了佐料的饭菜已经变了味道。

  虽然难受,她还是不得不承认,这女子美丽非凡。她那双水蒙蒙的大眼秋波流转,贴身剪裁的洋装束着她的纤腰,精致的化妆艳而不俗。尔雅自惭形秽地低下头,那娇媚婉转的嗓音,仍不时传人她耳中。

  “够了,别忘了你自己的身分!”陆以轩低声喝道。

  许珊迪冷笑着,她当然不会忘了自己的身分。可是这女孩又是什么身分?她今日可是有备而来,早将方尔雅查得一清二楚。若是败在一个良家妇女手中,她也无话可说,偏偏是一个难登大雅之堂的槟榔西施!她真忍不下这口气。注意力回到陆以轩身上,他紧皱的眉头和抿着的嘴角一无掩饰地说明他的不快,有如阴云密布的天空,让她看得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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