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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纪柔荑轻轻一笑道:“看来第——个问题你不想回答,那么好,我问第二个。这个,请你一定要告诉我……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像等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久,才听见风寄晚用低哑的声音道:“今天,是永琰的生日,也是我母亲的忌日。”

  纪柔荑重重一震,继而又听他道:“我希望有人记得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但是除了我以外,谁都不记得了。”

  纪柔荑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在这一刻,他已不是那个一直藏在暗色中的男子,他就站在她面前,每个表情都可以被看的很清楚。包括他的柔软,他的多情,以及脆弱。

  风寄晚抬起头,凝视她的眼睛,“可是十五阿哥的生日,每个人都记得。”

  “其实你真正想说的是,你父亲已经不记得你母亲的忌日了,是吗?”

  风寄晚眼中有种很深邃的东西一闪而过,他转头望着河水,声音喃喃:“我觉得迷惑……我现在无法肯定那天我所看见的在白梅树下痛哭的那个男人是不是出于真实,还是,仅仅只是我自己的幻觉。我以为他爱她,我以为他是因为爱她,所以无法忍受她心有别属,无法忍受她再嫁,所以他找回我,栽培我。”

  纪柔荑静静的听着,没有插话。

  “所有人都认为他很疼我,对我比对殷德要好得多,我也几平那样认为了,但是,如果掀开表面上那层华丽的虚像看,这些年来,我成为他铲除异己的棋子,进行着最阴险与残酷的游戏,双手沾满了血污。

  可是殷德呢,他干干净净,与世无争。如果以后有一天,这些掩藏在黑暗中的阴谋被挖掘出来,我会万劫不复,但他依旧安全。这就是和璘对待我们的不同方式。我有种感觉,我这一辈子都不能摆脱他,都会按着他的命令走下去。不停地走下去。别无选择。”

  纪柔荑看着这个男人的背影,觉得全身乏力,一种叫做心痛的情绪窒息了所有的声音。

  风寄晚忽尔回首,望着她,一字一字道:“柔荑,你会嫁给永琰吗?”

  很难分清听到这句话后的感受,好像并不是太震惊,然而无可掩饰的失魂落魄,纪柔荑听见自己用一种很木然的声音回答他:“也许会。”

  某种风撩拨开了眼中的思绪,风寄晚的目光在这一刻,如水般哀伤,“我即将娶十格格为妻,这是他给我挑选的婚姻。”

  纪柔荑唇角一勾,笑了起来:“多好,看来我们两个以后的命数都会大富大贵。”

  这次轮到风寄晚凝视着她,沉静地不说话。

  笑着笑着,再也伪装不下去,慢慢地走过去,穿过双臂去搂他的腰,将头埋在他胸前,任眼泪濡湿她的脸庞,和他的胸襟。

  “我爱你。”纪柔荑凄声道,“风寄晚,我爱你。”

  既然已经注定是这样无缘的结局,那么为什么不可以说出来?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心藏得那么深?为什么要维持所谓的矜持、骄傲与尊严?

  她爱他,她爱这个男人,从第一眼见到时,就爱上了他。

  风寄晚的身上有令她心迷的味道。

  她想起很久以前,当她还是垂髫少女时,曾将花瓣放入盛满清水的钵中,看着那一点凄红漾漾地落下去。那一点凄红如此鲜艳悲绝,活色生香。她于此刻想起那一幕,仿若就在眼前,依稀缭乱。

  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在第一次闻见风寄晚身上的香味时,她会心生错觉,思维紊乱。

  是的,她当初放入水中的花瓣就是丹桂。清贵雅绝香馥郁,一点灵动却沧桑的丹桂。

  她输了。在很早的时候,就输给了宿命。

  于是她认输。

  整个世界都仿佛静止,在静止中前世今生、悲欢离合、茫茫浮世、寂寂红尘、通通灰飞烟灭。

  她只看的见他,只愿看见他,只想永远这样看住他。

  然而上天不怜悯她,纷杂的马蹄声自远方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终于,无数个火把映亮了流水河畔,也映红了她的眼睛。她自风寄晚怀中抬起头,看见永琰率领着大队人马已将此处层层包围。

  永琰的脸上有种深痛的表情。可她不在乎,她将目光转向风寄晚,一直以来,她最关心的人是他,只有他而已。

  “柔荑,过来。”权贵的声音第一次向她流露出无上的威严,以及那蕴藏其中的争夺。

  她凝望着风寄晚,心在无声的呐喊——不,我不去,我不去,我要和你在一起!不要把我推给他,不要把我让给他,风寄晚,求求你!

  风寄晚的眼眸闪烁着,轻轻地推开了她。纪柔荑的脸色顿时一白,然而下一刻他却牵住了她的手,柔声道:“我送你回去。”

  心中那块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下,纪柔荑正待点头,永琰又道:“柔荑,过来!”

  风寄晚拉着她走到马前,将她扶上马,自己则牵马而行,却被永琰的队伍拦住了去路。

  “借过。”风寄晚平静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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