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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重重撑着伞走过去,一路上有很多双眼睛隔着窗户打量她,一个红衣小孩对他妈妈说了句:“妈,你看那个姐姐又来了,”年轻的母亲盯着叶重重华美的衣衫,眼里尽是羡慕之色。

  也曾经有小混混贪婪地打过她的主意,但是当他们的拳头刚挥出去,人就被反抛着向后滚了好几个跟斗摔得脸青鼻肿时,他们才知道眼前的这个看似文弱的闺阁千金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

  从此秀人坊没有人敢再冒犯她,冒犯这只走进鸡窝的凤凰?

  小路走到尽头,一面招牌旗在风中不住地飘,固为太过肮脏而看不出原本究竟是什么颜色,只能牵强地分辨出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四个字——边缘赌坊。

  叶重重掀帘,走了进去,

  浓重的臭味扑面而来,包含了男人的体臭汗水味,女人廉价的脂粉味、劣质酒的酸味和很多东西腐烂了的气息。然而屋内的人因为习惯都不介意,依旧大声吆喝说笑,大口喝酒骂人,每个人的眼睛都是红红的。

  红红地盯着桌上的骰子、牌九,或是豌豆。

  事实上,越贫穷的地方,赌业越兴盛,这间边缘赌坊虽然破旧,但是生意却非常好,里面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几乎没有可行走的空间。

  叶重重站在门口,目光习惯性地朝东北角落飘了过去,果然,“他”在那儿。

  那是赌大小的一桌,赌徒们吆喝得也最大声。

  “大!”

  “大!”

  “小!小!”……

  仿佛只要把嗓子吼破了,就能如愿得到自己所要的点数一样?

  只有“他”,是沉静的?

  沉沉静静的一张脸,虽然因为很久没刮脸而长满了潦倒的胡渣,但是一双眼睛依旧清晰,呈现出超脱俗尘的一种干净。而这种干净,与整间赌坊完全格格不入。

  赌坊里的伙计一见到叶重重就兴奋地跑了上来。“小姐你又来了,小的这就给你搬椅子,您坐您坐!”两三个伙汁忙不迭地挤开臃肿的人群,腾出地方来放了把椅子给她坐,待遇一如女王。

  陌生的赌客没见过她的,就小声地嘀咕:“这淮呀,看模样不像是来赌钱的啊!”

  马上另有声音回应他:“嘘,噤声,人家的事少管,赌钱吧!”

  赌钱吧,不管闲事,只关注下赌那一刻的刺激和开局时几家欢乐儿家愁的感慨,多少人的灵魂从摇曳着的盅里,随着骰子一点点地堕落与消弭。

  而”他”,沉静的脸下又掩藏着怎样的沉沦?

  叶重重的目光黯淡了下去,然后就有伙汁捧着账册凑到她身边,涎着脸笑道:“小姐……你看,这个……是不是……”

  她朝上面瞥下一眼,看见了“四十三两七钱”的数字,也看到了下面的红泥指印。

  叶重重从袖里取出一锭银子交给了伙计,那伙计顿时眉开眼笑地合上账册走了,边走边自言自语道:“真是好命的小子,赌输了多少钱都有人替他还,真不知道哪辈子修来的哦——”

  那声“哦”拖得很长,另一个伙计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笑骂道:“有本事,你也去找一个啊!”三五个汉子开始放声地笑,但是当叶重重的目光淡淡地扫到他们脸上时,笑声就停了下来,

  对于叶重重,他们有种莫名地畏惧,不只是因为她的武功,还有她浑身所散发出的气质——那样的高贵,容不得任何亵渎。

  碗盖开了,那一局居然是豹子,通吃。所有的人都顿首叹息,开始骂爹骂娘,只有“他”依旧一副凉凉的表情,站起来拂拂衣袍走了出去。

  叶重重跟上前去,

  外面的雨比来时更大,几乎是帘子一掀,风就猛灌进来,吹得眼睛都睁不开,叶重重下意识地伸手遮了一遮,眯着眼睛看去——他双手抱臂在雨里慢吞吞地走着,像是闲庭信步。

  叶重重追了上去,将伞撑到他头顶上,秋水深深,颇多哀怨?

  那个人却全没理会,当地不存在地继续前行。

  “你今天歇得好早。”像是有意无意地搭讪,但其中掩盖了多少女儿心事?

  可是,对方仍然不回答?

  很长一段时间沉默后,叶重重又轻轻道:“那几盆家菊已经开花了,我下次来时带来给你瞧瞧吧?”

  仍是没有回音。

  很短的一段路程,转眼就走到了终点。终点处,几间茅屋残破不已,在狂风中摇摇可坠,还没待人去推,破木板门就已“哐哪”一声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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